她的手,抖得十分厉害,茶水不停地洒出来,有几点溅到了老太太的衣服上。
“怎么搞的,”郑妈妈忍不住抱怨:“连杯茶都不会倒!”
老太太若有所觉,望着她的目光蓦地变得凌厉起来,语气森然:“是你,对不对?”
她这一问,所有的人目光都刷地集中到了玄参身上。
玄参越发害怕,连杯子都握不稳,叮当一声掉落地面。
蔡赞轻“咦”一声,指着她道:“就是她!是她到药铺买的藜芦~”
扑通,玄参再也撑不下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多谢蔡掌柜,改日再登门道谢。”杜蘅冲他点了点头,吩咐:“紫苏,送客。”
蔡赞是个聪明人,自然不愿意卷进别人家的是非中,离得越远越好。
“忘了本的小昌妇!”他一走,柳氏立刻先发制人,尖声叱骂:“枉我这些年一心对你,着意栽培,没成想竟养了个白眼狼!你,你竟敢处心积虑加害老太太!来人,把这黑了肠子的贱婢拖下去,杖毙!”
她声色俱厉,玄参伏在地上,只是低泣,连头也不敢抬。
“你,你……”老太太气得面青唇白,哆嗦着唇,话都说不出来!
夏风,平日总是带着温雅的微笑的眼神,此刻变得冰冷而残酷。
仿佛,只要他此刻手里有刀,就会毫不犹豫地砍向她。
“柳氏,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别人会信你这一套金蝉脱壳的把戏?”
在这充满了愤怒的目光中,柳姨娘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贱妇!”杜谦抬手,狠狠扇了她一记巴掌。
柳姨娘捂着脸,尖声哭道:“冤枉啊,这全是玄参这贱蹄子自作主张,奴婢全不知情!你们不能凭她一句话,胡乱冤枉我啊!”
“这么多人,这么多证据,你还想狡辩?”杜谦气得直发抖。
“我没做,要我怎么承认?”柳姨娘坚决否认:“奴婢没见过曾高子,也不认识什么藜芦,这都是二小姐事先做的圈套,想诬陷于我!”
“姨娘,”郑妈妈长叹一声:“你,还是认了吧!”
一件二件,还可以说是二小姐挟私报复,这么多人,这么多证据全都指向她,要人怎么帮她?
“不!”柳姨娘死硬到底:“不是我,我没做过!是柳亭家的怕二小姐知道二弟偷了夜明珠!玄参,她,她与人有私情,被二小姐撞破!她二人私下做主,与我全无关系!”
“柳姨娘!”柳亭家的一听这话,气得脸都红了:“你可不能没良心!我豁出命去帮你,怎么这会子竟反咬我一口呢?那死鬼男人偷了二小姐的珠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杀二小姐灭口?杀了她,难道这事就掩盖得住吗?”
玄参也哭道:“是姨娘要我去买的药,药方也是她偷出来给我的!为防有人认出老爷笔迹,留下后患,交待我上街找代书写信的把药方重新抄了一遍!我认字不多,怕我弄错,特地将藜芦写在了纸上。”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字条,呈到杜谦手里:“老爷请看,这是不是姨娘的字迹?”
杜谦扬起手里的宣纸,一步步逼到她身前,骂道:“贱妇,罪证确凿,还敢抵赖!”
老太太手足冰凉,捂着胸口直嚷:“反了,反了!”
万万料不到玄参竟然还留有证据,柳氏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纵身扑过去抢:“贱人,你竟敢出卖我!我杀了你~~~”
“啊~~”玄参见她神情恐怖,状若疯狂,骇得连退了数步,撞到炕沿上。
柳氏却因伤重,无法维持平衡,只扑了一半便狠狠一跤摔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跳梁小丑!”夏风不屑地撇了撇嘴。
杜谦抢过夏风手里的马鞭,用尽全身的力气狠抽下去:“我让你再害人,叫你再百般抵赖!”
“啊~”柳姨娘疼得满地翻滚,嘴里嚷道:“饶命,老爷饶命!我只想吓吓二小姐,并没想害她性命,更不敢害老太太。老爷,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一屋子人都冷冷看着,谁也不肯开口求情。
“如此没有尊卑廉耻,不顾伦常道德,心狠手辣的毒妇,留你在世上还有何用?”杜谦打得累了,把马鞭往地上一扔:“来人,把她拉下去剃了头,送到庵里做姑子去!”
“不,不要!”柳氏趴在地上,紧紧抱着他的腿:“我不要去庵堂!松儿还未娶亲,荇儿,荭儿都没许人!我若是去了庵堂,传出去还有谁跟咱们结亲?”
她不提几个儿女还好,一提,杜谦越发恼怒,挣了几下没挣脱,火起来一脚将她踹开:“你还有脸提?松儿已给你害得盲了双目,留你在府上,只会连累儿女!不如死了干净!”
柳姨娘见此路不通,忍痛爬到炕边。
抱不到老太太的腿,就趴着炕沿,苦苦哀求:“老太太,我侍候了你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你看在往日的情份上,饶我这一回!”
老太太一脸厌恶:“送她到庵堂里做什么,留着去害别人么?拉出去,杖毙!”
一听要杖毙,柳姨娘反而不哭了,躺在地上,翻着两只眼珠,森森地道:“我看谁敢?”
她在杜府掌了二十年的家,积威已久,进来的两个粗使的仆妇,一听这话,吓得不敢动。
“拉出去!拉出去!”老太太捶着床,大声喝叱。
“杜谦,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犊子!”柳姨娘豁出去,大声骂道:“要不是我,你会有今天?做梦!进了太医院,出息了,想过河拆桥了?想得美!你敢动我,我就把你的丑事全抖出来……”
杜谦又羞又怒:“闭嘴!你这贱妇,满嘴喷粪,什么脏话臭话都敢往外迸!”
郑妈妈见势不妙,抄起一块抹布冲过去堵住她的嘴,抬了头冲吓呆了仆妇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拉出去?”
“放开,唔唔~”柳姨娘拼命摇着头,充了血的眼睛狠狠瞪着她。
老东西,敢落井下石,等逃过这劫,看我弄不死你!
郑妈妈给她怨毒的目光瞧得心里直发慌,下意识地撇过头去,不敢再看。
“拉出去,乱棍打死!”老太太怒喝。
仆妇颤颤兢兢过来,架起她拖到院子里。
一会功夫,就听到“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响了起来。
紫苏只觉畅无比,唇边浮起一丝微笑。
杜蘅却垂了头,默默数着板子,约摸挨了三十来下,估摸着柳姨娘的一条命也去了七八成,这才缓缓走了出来,跪到炕前:“祖母~”
老太太微恼:“你还想怎样?”
话到这个份上,今晚的事,如何还看不明白?
蘅丫头掌握了一切证据,一开始却什么都不说,一个劲地扮柔弱,装糊涂。等到好处都捞够了,这才跳出来,讲事实,摆道理,拿证据,所有人都成了棋子,被她利用,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一步步将柳氏的退路堵死。
最后赶狗入穷巷,痛打落水狗!
“求祖母,饶柳姨娘一命。”杜蘅垂着眼,轻声道。
夏风立刻不满地蹙起了眉:柳氏不死,后患无穷!
“你说什么?”老太太几疑听错了。
她费尽心机,布了这样一个局,难道不是为了取柳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