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顾氏尾七之日。
前一日晚子时起,杜家备起了三牲,水酒,纸钱香烛祭拜十王。
僧人,道士共计百名,开始诵经礼忏,敲罄击钹,通宵闹个不停。
柳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倒是省了许多事。
杜荇等几个人身为子女,却是必需到场。
在灵前跪守到寅时,被杜谦打发回去睡了个回笼觉,辰时初刻又得起床,换过素衣素服匆匆用完早点,又得赶过去继续仪式。
几位小姐都自小娇惯着的,只睡一个多时辰,又一直跪着,自是苦不堪言。
杜松就更不用提了,他是唯一的男丁,身边又无别的堂兄弟替换,从头到尾一直得在场。
只能偷空打个小盹,到了需他出面时,由当归和柴胡两个搀了,听凭摆布。
周氏当家,又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盛大的丧仪,生怕出错被人笑话,也不敢懈怠,一直盯着。
柳氏睡到自然醒,丹参打了水服侍她梳洗完毕后,玄参拿了衣服过侍候她穿戴,拖了个迎枕塞到她腰后。
玄参把首饰匣子搁到炕桌上,捧着铜镜站在一旁。
丹参拿了首饰在她头上比划,柳氏点头了才给她戴上。
“昨晚什么时候回的?”柳氏一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寅,寅时~”玄参飞快地睃了丹参一眼,垂下头轻声答。
丹参拿着首饰的手,微微一顿,抬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继续把簪子在柳氏鬓边比划。
“这件不好,太素了。”柳氏皱眉:“换那枝镂空穿枝万寿菊簪,喜庆。”
等丹参从首饰匣里把簪子找出来插好,这才慢条斯理地问:“事情办得怎样了?”
“都按姨娘的吩咐,交待好了。”玄参的脸半藏在铜镜后,轻声轻气地道。
“他应下了?”柳氏问。
玄参也不敢多话,只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柳氏盘问。
前后两个时辰,从竹院到柴房,有那么远吗?
“柴房外一直有人守着,我在附近等了好些时候,等看守的人走了,才敢溜过去。”
“为什么不即刻来回?”柳氏还是有些不高兴。
“我见姨娘睡下了,想着等早上再回也是一样,就没敢打扰。”
“以后这种事,不要自作主张。”柳氏轻哼。
“是。”
“做什么?”柳氏穿戴整齐,见玄参仍旧捧着镜子傻站在那,不禁柳眉一竖。
“啊,哦~”玄参一惊,手中铜镜差点摔落,还是丹参手快,帮着扶了一把:“小心!”
“毛手毛脚!”柳氏斥了一句后懒得理她,吩咐:“赶紧摆饭,好歹也去露下面,走走过场。”
“是。”
玄参抹了一把汗,方走出屋子,肩上有人拍了一掌,她吓得“啊”地尖叫出声。
“做啥呢?”丹参被她唬了一跳,捂着胸:“差点被你吓死!”
“谁让你走路不出声来着?”玄参脸色很不好看。
丹参靠近一点,以只有二个人听得到的音量道:“你干嘛说谎,是不是事情办砸了?”
玄参猛地抬头,近乎惊恐地瞪着她。
“我昨天上夜,无意间看到你天亮才回,那时应该卯时正了吧?”丹参叹了口气:“不要怕,我若要告密方才就直接揭穿了。我是担心,撒了这个谎,万一审的时候,他的口径跟你说的不一样,你怎么办?”
“只能听天由命了~”玄参悬然欲泣。
“几个主子不会放过你的。”
玄参垂泪:“不放过又怎样,放过又能怎样?这件事过了,还会有下件,哪天才是个头?”
丹参感同身受:“要是赵妈在,这种事原不必咱们去办。”
昨天若不是玄参,就会是她,逃过今天,明天又会怎样?
“赵妈在又如何?”玄参冷然道:“到时还不是被姨娘推出去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