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成三郎将自己身子扯回,兰芽眼色一沉,将手中匕首飞抛而出,射向成三郎眼睛。
成三郎伸手去挡,手臂被划出一道血槽,滴落在冰面上,殷殷的红。
兰芽身子得了自由,一瘸一拐向涯边跑去,成三郎张嘴疾呼:“别跑,下面是百米雪坡,别做傻事!”
兰芽哧然一笑:“你看我是会做傻事的模样吗?”
说着,将狗皮袄子将头脸一裹,身子缩成了小小的球状,飞快向坡下疾滚而下。
成三郎一拍大腿,恼恨道:“你个傻子,你知道山下是什么地方,你就滚!”
转身想向来路转回,想了想,却深呼了一口气,恼恨的剁了剁脚,如同兰芽一般,抱着头脸向山下滚去。
冰雪如刀,寒风如剑,脚踝如割。一阵阵痛感传遍了全身。
不一会儿,兰芽只感觉头部一痛,随即失去了知觉。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昏昏沉沉之间,只听阵阵爆吼声,随即一阵打斗之声,身子似乎被人抬了起来,复又扔下,再被抬起来,一阵眩晕,兰芽再次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琼隆的帐篷圆顶,顶上破了一个圆洞,有一两片的雪顺着圆顶飘落进来,滴在了兰芽的脸上,阵阵寒凉。
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摸了摸兰芽的额头,小声道:“爹,哥哥醒了,也没有最开始那么烫了,再换两次药,他就能缓过来了。”
兰芽转过眼睑,顺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个一脸泥污的小男孩儿,五六岁的模样,头发纠结的乱在一起,形同乞丐,只一双眼睛透着灵动与欢脱。
兰芽张口说话,却发现声音嘶哑,说了三遍才让父子俩个听懂:“这是哪里?”
小男孩儿欢喜的笑了,眼睛弯成了圆圆的月芽,笑道:“这是三部角斗营,我们属于犹里部门阵营。”
兰芽脑袋不由得一滞:“犹里部落?”
小男孩儿的父亲见兰芽精神恍忽,一片疑问,便详细的介绍了起来。
这里是犹里、扎木、本哈三部交汇处,三部属于流动部落,看中哪片土地,便会暂时落脚。
如果双方或三方都看中的,则举行角斗大会,即双方派出掳获的奴隶在兽笼中角逐,不死不休,哪方胜利并活下来了,哪方就暂时拥有这片土地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再争夺。
现在不巧的是,三方都看中了这块雪山山脚,因为这里竟然发现了一方温泉洞眼,里面挖出了不少晶石,而这些,是齐国和萧国贵人们喜欢的首饰原料,用它可以为部落换来粮食。
包括成三郎、兰芽、男孩儿父子在内的上百名的奴隶,均是角斗中的一员,被胡乱的塞在一个帐篷里。
男子苦笑道:“今日所有的奴隶们又都出去角斗了,成小哥也去了,我昨日受伤未愈,逃过一劫。”
兰芽顺着男子凄苦的眼神望去,才发现,男子的腿被胡乱的包扎着,殷红的血渗出布条,还散发着阵阵的难闻的脓臭。
兰芽皱了皱眉头道:“你没有上药吗?你的伤好像化脓溃烂了。”
男子苦笑道:“这里,奴隶哪里是人,都不如一头猪来得实用。我姓宋名玉,本来是北川的一介商贾,举家搬廷到南川去,不成想半路就被犹里部落打劫了过来,孩儿他娘害怕受辱,直接咬舌自尽了。若不是为了儿子,我也不会苟活到现在。”
兰芽不由一阵唏嘘,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上百人的命,只为争夺一个矿。
放眼帐篷里,除了兰芽、宋玉父子,还有几个五六岁的娃子,呆愣愣的望着帐外,许是盼着亲人活着回来。
兰芽也望向了帐外,她不知道,她该是盼着成三郎活着回来,还是盼着回来一具冰冷的尸体。
小男孩儿道:“小哥哥,成大哥待你真好,他们看你受伤严重,不见好转,要将你拖出去祭狼神,成大哥死活拦着,与他们以命相搏,就是不让拖走你。这一打还打正着了,被犹木墩首领看中,说了,他每天只要赢了角斗,你就不会死。成大哥可厉害了,已经连赢了两天了。”
兰芽面色一怔,打死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命能活下来还是派成三郎所赐。
只是,小男孩儿为何叫自己“小哥哥”?
兰芽不由垂目看向自己的衣着,却发现已经不是自己的衣裳,而是一套破败的兽皮,小腿和小手臂半裸在外,上面涂满了泥污。
摸摸发髻,不是自己出门时的双丫发髻,而是似小男孩儿般的纠结散落着,活生生一个比小男孩儿大一号的少年乞丐。
兰芽心里顿时如同翻山倒海般,自己这身衣裳,定是成三郎想办法换的,将自己打扮得如同乞丐和男孩儿模样,一身的泥污恶臭,腌臜不堪,免得在这犹里军中,被如狼似虎的军人糟蹋了。
兰芽不由得对成三郎又生了一丝感激之情,没想到,一向以恶人面目示人的他,竟也会有心细如发的善良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