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走到墙边,看到周围没有了行人,慢慢蹲下身子,把脸埋到膝盖之间。
从小时候开始,每当她想要大哭的时候,总是喜欢蹲着,蜷成小小的一团,像婴儿在妈妈肚子里一般的姿势,又安全又舒服。
这样的姿势,也可以让她一边哭着,一边把眼泪偷偷藏起来。只要这样,就没人会发现她的软弱,也没人会嘲笑她动不动就哭鼻子。
因为,那些嘲笑会让她不舒服,就像他们经常说她死正直一根筋一般。
她就这样蹲着,似乎过了很久,雨水打在身上的疼痛感消失不见,也不再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衣服钻入颈间。
再看看周围的地面,也没了雨水打在地上的涟漪。
凌俐仰着头,望着头顶正上方一顶巨大的深蓝色伞,和伞下那对晶亮黝黑又熟悉的一双眼睛,有些恍然。
南之易蹙起眉垂头看她:“我远远看着背影像你,忽然一晃就不见了。找了好一阵,才发现你跑到这里来。”
凌俐保持仰着脸的姿势,脑袋有些打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南之易怕她仰头辛苦,弯下腰看她:“你不是在家休养吗?怎么跑出来淋雨?”
凌俐呆呆地看了他几秒,一言不发的,又把脸埋到膝盖之间。
虽然雨水淋不到身上,不过依旧有些冷,特别是在风刮过的时候,似乎能把那寒气吹进骨头里。
南之易皱起眉头,一手撑着伞:“你这鸵鸟一样的姿势,好难看。”
他还没说完,凌俐忽然抬起头,狠狠打断他:“你讨厌,走开!”
她声音里浓浓的鼻音,以及眸子里泛着的水湿和光影,终于让一向鸹噪话多的南之易沉默下来。
这孩子,刚才蹲在这里,是在哭吗?
微微摇了摇头,他也学她的样子蹲了下来,给她撑着伞,又移了两步,悄悄挡住从巷口刮过来的风。
两个人都跟孩子似的蹲在偏僻的巷道,四周除了雨声、风声,就只剩凌俐几乎微不可闻啜泣的声音。
良久,南之易终于开口,声音又轻又缓:“这里是危房,大雨淋着很容易塌的,太危险了。”
凌俐埋着头,声音闷闷的带了些情绪:“要真塌了才好,也算死得轰轰烈烈,比憋屈地活好。”
听到她这有些赌气的话,南之易更加放缓了语气,似哄小孩一般:“走吧,我先送你回家,你这样会生病的。”
凌俐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看他,又垂下眸子,倔强地摇着头:“我这么大的人,不用你管。”
南之易轻叹口气,站起身来。
粉妹总是一副逞强装大人的模样,好言好语劝她,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他立在原地,声音陡然拔高:“那好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不过,我劝你最好换个方向蹲,这个方向墙倒下来砸到的是背,脊椎哪怕断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如果运气不好被救了,下半辈子高位截瘫大小便失禁,比死还惨。
不如,你换个方向,到时候墙倒下来,直接把你脑袋砸开,滚一地又红又白的血和脑混合物,那样死得才快些。”
听到他的话,凌俐抽泣着的声音忽然停下,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身体,也似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慢慢转过身,又抬起脚慢慢落下,嘴里说着:“好了,我真走了。”
那尾音拖得长长的,好一会儿才消失。不过,也终于等来凌俐微不可闻的声音:“别走……”
南之易闻言又蹲下来,慢吞吞说着:“别嘴硬了,回家吧。”
凌俐红着眼圈,嗫嚅了半天,终于抽着气说:“我不回家,我舅舅会看见,他会担心。”
南之易看着她眼神躲闪有些别扭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也有点感叹。
受了委屈还没地方可去,这粉妹,仿佛比他想象中还过得不如意。
他微叹口气,轻轻说着:“好吧,不回去。我给你找地方,你哭够了眼睛不肿了衣服都干了再回家,好吗?”
凌俐抬起头,只觉得视线被泪水和雨水模糊着,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这张脸。
不过,一片朦胧的水光中,她只觉得这人笑得眉目舒展,举手投足间全是温和与善意,让她莫名觉得有些心安,刚刚绷得紧紧的身体不由自主有些放松,被人看到最软弱时刻的恼羞成怒也消失无踪。
她终于咬着唇轻轻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