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伶咬着唇再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突然对着凌俐惨然一笑,缓缓说着:“你哪里会明白。”
只短短几个字,她的声音却一点点变得粗粝嘶哑起来,仿佛像砂纸磨过粗糙墙面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酸。
而她的清水般的眼睛也失去了焦点,眼角的泪先是清澈透明,渐渐地变成昙萼般的浅红,又逐渐变深,最后化成一滩深红到发黑的血迹,淌在脸上。
凌俐呆呆地看着她变得鬼魅一样,又傻傻转头看向一旁的妈妈。
只一瞬间,本来皮肤丰润的妈妈,脸迅速干瘪下去,眼眶里空落落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发青起来,还浮上大块大块暗紫红色的瘢痕。
凌俐知道,那是一块块的尸斑。
眼前诡异的场景让她的身体战栗起来,心里被恐惧填满,转过身想要逃跑。
可是,才刚刚跨出一步,只觉得脚下踩空,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下坠感,眼前的光影消失,一切归于黑暗。
凌俐睁开似有万斤重的眼皮,好一阵怔忪。
原来刚才的,只是个梦而已。
可是,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梦? 那一阵阵夏日泥土的芬芳,和空气里的一丝丝的潮意,仿佛还萦绕在鼻间一般,熟悉到让她一阵心酸。
而除了最后恐怖片一样的场景,其他的一切,都和那年九月,她最后一次见到妈妈和姐姐时一模一样。
那一晚昙盛放,凌伶第二天就不辞而别。再见面时,已经是天人永隔。
姐姐就如匆匆一现便迅速凋谢的昙一般,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年初秋。
心里一阵阵酸楚,沉寂在记忆深处的那些画面汹涌而来,她猝不及防又毫无招架之力。
只是,依旧哭不出来。
黑暗中,她眨了眨眼,又叹了口气,终于压下去有些烦闷躁动的情绪。
她能感觉自己是躺在床上,手边的触感是略有些硬的布,身边也安安静静的,似乎没有别人。
凌俐脑袋还有些懵懂,耳边忽然传来低沉温润的声音:“你醒了啊?头还痛不痛?”
她循着声音转过头,只能依稀看到眼前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凌俐一阵恍惚,好一会儿才把声音和人对上号,刚才说话的人,正是南之易。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滚滚而来,她想要问问之后的事,然而声带才开始振动,就觉得嗓子火烧火燎地疼,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南之易却似明白她在想什么一般,声音依旧柔和安静:“已经报警了,警察来过一趟,我把你的话转达了。”
他语速很慢,声音似有魔力一般,驱走她周身的寒意,也让她的心绪宁静下来。
他停了几秒,又接着说:“现在凌晨三点,正是睡觉的时候,你太累了又受了伤,再睡会吧。”
凌俐轻轻嗯了声,乖乖地闭上眼睛,任由困意再次席卷而来。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大亮。
窗帘没有拉,从窗外投射而来的日光,斜斜洒在地上,笼罩着那一块的地砖亮到晃眼。
难得的冬日暖阳,却让她眼睛有些刺疼起来。
凌俐微睁着眼,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白和淡淡的蓝。而鼻端萦绕着医院里特有的味道,让她莫名有些心安。
有些人嫌弃医院的味道不好闻,但凌俐从小就喜欢。可能是因为家里有医生的原因,那淡淡的消毒水中夹杂着酒精冷冷的气息,竟让她有种清冽冷香的错觉。
不过,随着意识清醒,之前她在黑暗中被人打倒又扼住脖子,无法呼吸又无法呼救的可怖经历涌入脑里,身体忍不住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