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没回家里,去了冰淇淋店,一支又一支的冰淇淋下肚,疼痛蔓延。她无法消化这一场侵袭她美好的战火。她的记忆已归桑田,硝烟弥漫。
这也是后来,在纽约林美薇拿着曝光谢祁韫的过往威胁她时,她未有过多犹疑便答应的原因。因为她知道,他确有所为。
这年,她不过19岁年华,生命正在大放异彩。他与她的重逢,却似陌路殊途。
姜棠不再见他,即便遇见了,亦是转身走掉。他放过了那人,忘了放过自己。
于是,他成为了她世界之外的孤魂野鬼,游荡边沿,试图撬开一扇可供他出入的窗。
谁知,何宴舒空降落下,他无法涉入的阵地失守沦陷。
他与她一同溃败。
谢祁韫把她紧紧地捂在身下,不给她一丝一毫探望外界的缝隙。他双手用力地拥着她,不断不断地把她融入自己,似乎肌肤相亲还不够,他疯狂地想要与她合二为一。
姜棠视线忽明忽暗,她像是被一团熔炉包裹,慢慢融化,慢慢酥软,无路可逃,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突然,她锁骨处传来一阵疼痛,渐渐地,血丝慢慢地渗出来,像是在锁骨窝泅一条河,要她溺毙于此。
她牢牢地抓着他的肩膀,强忍着疼痛。她忽然就明白了他心底的痛处,日日夜夜的煎熬,那是她丢给他的伤,一把又一把的盐撒上去。所以,他忍受不了那处伤疤。
谢祁韫仍旧这般抱着她,温热过的气息被从窗口灌进来的风,醒开了风雪月后的余温。
他嗓音温色过浓:“给我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姜睐。我希望她能像你一样,有一双澄澈动人的眼睛。让我陪着她走完没能陪你走下去的所有路程。”
“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所有,陪你产检,每餐督促营养,保证你身体不受损。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病房,最好的月嫂,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等孩子出生以后,你什么都不用管。你不用哺乳,不用为了照顾她而起夜,这一切我都会做好。你依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脸埋在她的颈项处,落泪祈求道:“我想要一个家,一个完完整整的三口之家。我请求你。”
姜棠抓着他双肩的手,突然就松了力度,无力地垂在了地上。她仰望头顶灯光,纯纯地白色,那是医院的颜色,那是死亡的颜色。
那位没能醒过来的产妇,她的母亲,都是被用这样颜色的布盖着推出手术室的。她的母亲这次是真的沉睡了,不会再醒来了。她记得,当时他抓着姜明瀚嚎啕大哭地责问他:“为什么要让我妈妈怀孕?为什么要让我妈妈生孩子?”
这样,她不来到这个世上,就不用见证母亲日以继夜的羸弱身体而无能为力,更不用感知这场死别之痛。
姜棠不是方华的第一个孩子,前面有过三次怀孕,因为身体太差还未满三个月便流产了。
当时,姜明瀚就说不再要孩子了。但是方华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顾身体有恙,怀上了姜棠。
尽管孕期,以及后来姜明瀚都让人悉心照顾,无奈她的身体还是一日日的耗损下去,直到油尽灯枯。
姜棠责备父亲陪伴母亲太少,让她积郁成疾,给她原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姜明瀚事业心属实太重,难免忽略妻子,忽略家庭,不然远信也不会壮大到如此地步。
她的身体渐渐冷了下去,像是母亲死亡的温度。谢祁韫起身,给她套好衣服,自己穿戴好,让她回屋休息。
他知道,这夜是等不到她的答案。
姜棠走到门口,回头看站在窗前的谢祁韫,像是凛冽寒冬下的那尊冰雕,因黑夜的笼罩,把他的独立一隅营造出了无边无际的荒芜之感。
她回到屋内,放满水,一丝不挂地没入浴缸。覆盖在她身上的水压,减淡了她的疲倦,未能冲淡锁骨处的疼痛。
她摸着锁骨从水里钻出来,抬脚离开浴缸,站在镜前,看着那整齐划一的伤痕,恍若谢祁韫心底悲戚的复制粘贴。
这夜,她不知道谢祁韫何时回房间的,更不知道他何时起床离开的。她甚至怀疑,他昨晚是否回了房间?
姜棠收拾好,吃过早餐出门,到了公司,一切如常,俨然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正常吩咐工作,没有格外夹带怒火。甚至在会上,还与夏石他們开了几句小玩笑。
姜棠坐在旁边,经过观察,在他平静地神色之下,她找不出丝毫破绽。最后,她得出结论,他道行太深,她不是对手。
听着大家的讨论,谢祁韫双手玩着折纸,嘴角始终挂着浅浅地笑容,像是那叶子凋敝后挂在枝头的红柿子,阳光落下来,漾出淡淡地光感,撩人心扉。
夏石开玩笑:“小姜,你现在可是身负重任啊。”
她迥然笑笑。
琳达说:“看来夏总很欣赏小姜同学。”
夏石笑出声:“最欣赏小姜同学的难道不是谢董吗?”
谢祁韫愠笑看了她一眼,把手中折叠好的小玩意放在她面前:“小姜同学脾性太傲,得好好磨一磨。”
姜棠觉得这话别有深意。随后,她视线就落在了面前的千纸鹤上,展翅试图起飞的样子,灌满了他的期许。
不过,大家都觉得这是谢祁韫的玩笑话。
临近午餐时间,一行人起身打算去食堂。姜棠收拾好东西,一刻未缓的告别,甚至都没有回董事办放东西。她就这么拿着几份文件跑出了大厦。
大家好奇,她这么惊慌失措地要去做什么?
谢祁韫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凌歌,让他们自己去吃,他去看看姜棠。
他跟着追出去,大堂里面早已不见姜棠的身影。问过保安,知道她往前面街道去了。他顺着保安所致的方向找过去,远远地看见姜棠从一家药店出来。
文件被她夹在腋下,拧开了手中的水,有些不方便地拆开了药。不用看,他知道那是避孕药。
他看着她,吞咽下了两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