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高中的第一个跨年，也是周瑜人生中第一次的上台演出。

下午的课都被停掉，老师带头和学生们一起布置教室和会场，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

tt带着一干女演员早早逃到小房间去洗洗弄弄，每个人都拿着妈妈的化妆品在脸上捯饬，看平日里素面朝天的脸，被红红绿绿的颜色覆盖着，觉得自己美的要冒起泡泡来。

周瑜呆坐在一片人声嘈杂中突然觉得有点灵魂出窍，就像身体突然漂浮在半空，用俯视的角度看向世间的一切。

她看到tt的妈妈很熟练的掏出粉底唇膏给她化妆，tt在一旁指点着，“周瑜眉毛粗，给她弄细一点，秀气。”tt妈妈点点头开始修眉。tt又说，“周瑜眼睫毛长，给她多擦点睫毛膏。”tt妈妈又开始擦睫毛膏。

周瑜觉得那个脸看着像自己的，又不太是自己的。她只是听话的闭上眼睛，睁开眼睛，像一个玩偶。

她看到小美拿着睫毛刷子拼命的刷，鼻尖都碰到了镜子。看到小芬的妈妈把小芬的头发梳成高高的辫子，抹上亮晶晶的闪粉，五颜六色好漂亮。

妈妈们都在忙里忙外，女儿们吆喝着这边再高一点，这里再红一些。

“要是我的妈妈还在，她应该也会是这样专注的模样，嘴边噙着骄傲的微笑吧。”周瑜偷偷的想，却有些记不得妈妈的脸上，到底有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笑。她甚至有些记不得妈妈的眼睛长什么样子了，睫毛有多长？额头有多宽？说话的声音是不是明亮的？

妈妈离开，原来好久了啊。

很久以来周瑜不太会想到妈妈。小时候沈谅跟她说飞天的仙女是为了保护别人才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她想一直在保护自己的妈妈肯定跟仙女在一起玩耍。而且沈谅说人是会有投胎转世的，如果人世间的人太过想念，那她可能就没办法转世。从那以后她就逼着自己不要想妈妈，因为自己太放不下的思念，也许会牵扯着妈妈无法走远。可是不走远，又怎么开始下一世的幸福生活呢？

不去想，不去念，是周瑜对妈妈最后的保护。

可是现在她想了，念了，想到眼睛发酸，鼻子发干，好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她抬起头，问tt妈妈化完了吗。tt妈妈满意的点点头，“周瑜真是漂亮。”tt也得意的拿着镜子在她眼前挥舞说，“你看是不是很漂亮，美翻了！”周瑜看着镜子里眼睛很大的姑娘，好像真是挺好看，挺美的。她站起来跟tt说，“那我出去走一圈，很快回来。”

tt皱着眉头说，“你去哪儿啊？一会儿别迟到啊！”

周瑜说，“不会的，我走一圈马上回来。”然后就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其实要去哪儿，周瑜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她不愿意再看到那么多温暖的画面，那样的热度会烘烤她心里的酸涩，让难过泛滥，呼吸停止。

她也只不过就是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罢了。可怎么新鲜的空气那么少，哪里都是欢腾的热络呢？周瑜觉得这一切离她好远，像要把她推走。

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掉了下来。

“小瑾你在这儿啊，我到处找你呢。”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周瑜低着头，看脚步由远至近，大步的跑过来。她抬起头看见熟悉到已经不太帅气的脸，是她的亲人。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可是她还有亲人在这个世界，一直都有。

“沈谅……”下一秒周瑜就抓住了沈谅的衣襟，把头埋在他的心口，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谅被周瑜的眼泪吓得不轻。周瑜总是神叨叨，乐呵呵的样子，发起脾气很突然，好起来也快。沈谅曾经以为女孩子总是哭哭啼啼很烦，还暗自庆幸自己的好朋友是个特例。可是现在周瑜竟然哭了，而他见到她哭，却没有烦躁的躲开，而是胸口像被钝物压住的有一种疼痛无法形容。

泪水阴湿的布料越来越多，沈谅感到凉飕飕的风挂进来，只扫进内心最深处。手足无措看着她掉眼泪，愣在当下。

沈谅没有犹豫的就举起右手搭上周瑜的后背，像给猫咪顺毛一样一下一下抚摸周瑜的后背。他记得自己哭的时候妈妈总是这样做的，他就会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哭泣。可不知道为什么周瑜却哭的更凶，他着急的追问，“小瑾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周瑜头也不抬，抽噎着说，“沈谅，为什么妈妈要离开我？为什么？”

沈谅恍然，却不知要如何安慰这样已经无法挽回的事实。他只好继续拍着周瑜的后背，忍受心里不知名的痛楚。想念妈妈的小瑾，心里应该也是这样的痛吧，“小瑾，你妈妈没有离开你，她一直在你心里啊！”

“我不要她在我心里，我要她出来，我要她活着，活着给我化妆，看我演出。每个人的妈妈都在，就我妈妈不在，就我一个人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