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这话一出,在场几个孩子也跟着悦儿这话附和点头,几人神情皆有些躲闪,着实是没有对颜墨白说得一句真话。
颜墨白也不怒,只是目光朝几人一扫,便将他们所有古怪犹豫的神情全数看了个透彻,随即心照不宣的与孩子们聊了一会儿,便找借口将他们打发了出去。
待得悦儿几人彻底离去,凤瑶才勾唇笑笑,讽道:“今儿倒是难得,你这爱女成痴的人,竟舍得问孩子们姝儿的事了。怎么,觉得姝儿在宫中还不够嚣张跋扈,你这当爹的还要在悦儿他们面前树威,让悦儿们继续让着姝儿?”
颜墨白缓道:“自然不是。许是凤瑶你担心的并没错,姝儿这些日子,倒是着实有些出挑了。虽是聪明伶俐,但自然也不能成个夜叉才是。”
凤瑶噗嗤而笑,“这回不维护姝儿了,竟还当真担心起她会长成个夜叉来?你不是要对她随之任之么,这回觉得有问题了?”
颜墨白忙道:“女儿家自然也得稍稍有女儿家的样子,小小的年纪便喜欢男儿之事,更还有意想舞刀弄剑,这事儿着实是风太早了些。”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你今儿不是将姝儿寝殿的东西都收走了么,我便想着让姝儿借此机会改变,她若能让你满意,让你夸她一句乖,便将她寝殿的东西送回去。”
凤瑶眉头一皱,当即问:“你是如何知晓我将姝儿寝殿东西收走之事?”
颜墨白自然而然的开始出卖女儿,“我今儿下朝,姝儿专程在我下朝必经之路等我。”
凤瑶深吸一口气,“姝儿亲口告诉你的?”
颜墨白点点头,回得极为细致,“可怜巴巴的哭着与我说的。”
“那小东西竟然还敢到你面前去告状!我这回不好生治治她,她连我这个娘亲都要算计了!”
颜墨白仅是笑笑,也不打算参与。
却是接下来几日,姝儿对凤瑶倒是殷勤得很,成日守在凤瑶身边,为凤瑶端茶倒水,揉搓肩膀。
凤瑶按捺心神,淡定自若,就是不说她乖。
眼见这法子没什么效果,姝儿开始亲自跑去后厨为凤瑶制作点心,小小的身板站在板凳上揉搓面团,极其不容易的在御厨们胆战心惊的指导下将糕点做好,随即亲自捧来让凤瑶尝。
眼见她小脸上沾染着面粉成了猫,凤瑶极为心疼,也极为动容,但一想到自家这女儿突然这么乖巧懂事无疑是在算计她,目的就是想让她将她最是喜欢的那些小匕首小绳子之类的东西还给她,便又努力的硬下心来,仅朝姝儿道:“得了,姝儿的这份儿心,娘亲心领了。你也累着了,赶紧回寝殿去好生休息吧。”
此法,仍是无用。
姝儿第一次心生挫败,却也没打算放弃。
后面两日,她开始拉着祁儿一道在凤瑶殿中玩耍,整个人完全是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对祁儿也极其照顾,俨然如同一个小大人似的。
祁儿眼见自家姐姐对他出奇的好,倒是有些呆愣,只是待反应过来后,便也不打算多理姝儿,仅是自顾自的在殿中玩儿耍。
凤瑶心生无奈,却也没在面上表露出来。
说来,自家这两个孩子,性情差距倒是有些大。姝儿活蹦乱跳,性子极其外向,颇有男儿之风,但自家的祁儿,则是喜欢沉静独思,小小年纪也不若同龄孩子那般蹦蹦跳跳,反倒是颇有几分颜墨白的心性,似是什么都无法让他激动起来,整个人静然如水。
且又不得不说,比起姝儿那般性子,她更是喜欢祁儿的安静从容,或许,日后这天下江山由祁儿来掌管,她与颜墨白都能全然的放心。至于姝儿,最好是寻一个恩爱之人,温柔相处,携手白头。
心思至此,改变姝儿心情的念头便也越发坚定。
姝儿与祁儿在她殿中玩儿了一两日,凤瑶也不曾表扬过姝儿。
姝儿终究还是放弃了,挫败了,最后忍不住站在凤瑶面前,气鼓鼓的将凤瑶望着,双眼发红,委屈道:“娘亲就这么不喜欢姝儿么?表扬表扬姝儿就不可吗?姝儿究竟做错了什么,娘亲这般不喜欢姝儿?”
凤瑶听得动容。
沉默一会儿,便朝姝儿张开了手臂。
姝儿犹豫片刻,才小跑着撞入她怀里,这会儿则是情绪骤然崩塌,大哭不止,“娘亲,你可是嫌弃姝儿了?”
凤瑶叹息一声,缓道:“娘亲怎会嫌弃姝儿,娘亲是爱姝儿的。只是,娘亲问你,姝儿是不是想让娘亲喜欢你,让娘亲表扬你?”
姝儿的小脑袋不停的点头。
凤瑶神色微动,继续道:“姝儿若是当真想让娘亲高兴,明日,你便好生与悦儿姐姐一道去学琴棋书画如何?娘亲希望娘亲的姝儿气质淑仪,而不是像男儿那般舞刀弄剑,四处跳窜。”
“可姝儿不喜欢琴棋书画,姝儿喜欢学武,姝儿见哥哥们的武功极好,舞的剑很好看,姝儿想学。”
凤瑶眉头微皱,“姝儿,你以后长大了,会明白娘亲的心意的。身为女儿,太过强势并非好事,以后,你会极累的。以后,那些舞刀弄剑之事,便让你的哥哥弟弟去做吧,你只需被他们护在手心,安安稳稳的生活。娘亲希望,我的姝儿以后能安然长久,此生无风无浪的生活,富足,安乐,甚至幸福。”
说着,垂头朝她望来,极是认真的问:“姝儿,娘亲这般愿望,你可要顺从娘亲?”
姝儿咬了咬牙,抽泣着问:“姝儿若是跟着悦儿姐姐去学琴棋书画,娘亲便会喜欢姝儿吗?也会表扬姝儿吗?”
凤瑶将她抱得紧了紧,“娘亲一直都喜欢姝儿,一直都爱姝儿。即便姝儿不学琴棋书画,娘亲也是喜欢你的,但若你要去学琴棋书画,娘亲更会觉得姝儿乖巧懂事。”
姝儿哽咽落泪,满面委屈,却是终究没回凤瑶的话。
半晌后,她擦干泪水告辞出殿。
凤瑶深眼凝她,没说话。
只是待得她小小的身影跑出寝殿后,凤瑶心头才逐渐增了几许怅惘幽远之感,只觉自家的姝儿性子太强,也不知她此番逼她走她希望她走的路,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也怕逼她太过,会适得其反。
可是,她太想自家的姝儿不沾染权势,不沾染一切的争分,从而,安安稳稳,幸福且富足的过完这一生。毕竟,权术之谋太累太累,也太凶险不定,即便颜墨白将一切后路为她铺好,但一旦为君,日后的变数自然极多,且那时她与颜墨白已年老得帮不上什么忙了,姝儿,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