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白一直坐于车内,突然这个称谓入得耳里,竟是遥远得似如隔了千年万年一般。
倒是好久,不曾有人这般称谓于他了,只可惜,如今之际,他却已不喜这个称谓,反而是那几乎要被所有人遗忘的‘驸马’,大旭长公主的驸马,才该是他最为留念之称。
只可惜,没人记得。
分不清心里是何感觉,仅是开始吃起点心来。
身子废了,自然行不得大事,纵是膳食之物犹如干蜡,却也务必得努力吃下,以此吊命。
他在盼着他解脱的那天,盼着再也不必味同爵蜡的吃食,盼着一切成空,彻底化为魂魄去追随那个明媚的女子,只是,绝不是现在。
大军蜿蜒而前,速度依旧极快。
伏鬼一路犹豫,则待日落西山之际,满军停歇用膳,他忍不住立定在颜墨白车边,低声而道:“皇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自家主子身子还未痊愈,情绪也非大好,他不愿以这些事来扰得自家主子心神,奈何大齐势头太猛,如此消息他已压不住了,只得选择上奏。
则是这话一落,那马车的雕窗便稍稍被推开,里面的车帘微微撩开,露出了颜墨白那张略是苍白的面容。
“何事?”颜墨白问。
伏鬼抬头迅速朝颜墨白扫了一眼,便垂头下来,低沉道:“大齐有意与大旭大周作对,此际已让重军攻了大旭西边的边境,大旭守卫无法抵挡,节节败退,如今已连失两城。”
他答得甚是直白。
只是这话一落,颜墨白却未回话。
伏鬼一直静立原地,兀自等候,时辰漫长漫长的过,待得许久之后,才闻自家主子低哑淡漠的问:“大齐攻城之军,为数多少?”
伏鬼神色微动,“据探子回报,至少五万。”
“区区五万之兵,竟是妄想吞虎。这么多年未经战事,齐王倒也如大英一般,闭关锁国,不知世外凶险。”颜墨白漫不经心道话,嗓音无波无澜,语气也不曾掺杂半分情感,说着,嗓音也稍稍一挑,继续道:“大齐有意自取灭亡,朕岂能不帮他一把。五万兵力虽不多,但也可收编入内,充裕大旭的兵力。”
伏鬼下意识抬头朝颜墨白望来,“大齐的确不自量力,此番迎战,不如让属下领兵去战。”
颜墨白稍稍抬头,顺着头顶树林的顶端望向天空,只见天气的确极好,黄昏浮动,空中霞红成片,多多红云交织,极是壮观好看。
“朕亲自去。”颜墨白平缓无波的回了话。
伏鬼微微一怔,欲言又止,终是未出声。
大军一路往前,这回,因着颜墨白公然下令急速赶路,大军越发不敢懈怠,策马速度越发而快。
颜墨白已不顾伏鬼之劝弃去了马车,亲自策马在前而奔。
伏鬼担忧之至,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策马在旁小心跟随,生怕自家主子孱弱的身子会出得岔子。
三日之后,大周之军与大齐之军在清流小镇遇上。
两军默契的停了下来。
大齐在小镇镇外驻扎,紧急商议迎战对策。
大周之军则直接停在了小镇内,把守镇子镇门,铁血沸腾,严阵以待。
这处镇子,地势略是险峻,镇子处在高地,而镇子郊外,则处在低地,此番要攻入镇门,倒还得先行一截青石板铺就的上坡路。
这地形于大齐大军而言绝非有利,大齐军中将领们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意稍稍退军一里,引得大周大军出得镇子后,再大力猛攻。
只是,虽商议出了对策,但众人心中皆是紧张惶恐。
此番迎战而来的,可是大周帝王!
他们本以为此番而战,顶多是大周过来的援军,不料大周帝王竟亲自迎战,如此不必多想,也知大齐犯了大周帝王忌讳,已是在狮子身上拔了毛。如今之势,若说不紧张自是不可能,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非钢铁之心,遇了闻名天下的劲敌,自也是抑制不住的难以保持镇定。
事不宜迟,主将们退出帐子,便开始喝令退军一里。
大齐兵卫们纷纷而应,本要策马而走,却不料未及动作,镇门外那条坡道顿时有无数酒罐子砸下,纷纷滚落于大齐军中,惹得军中之人纷纷愣神,反应不过来。
却又是顷刻之间,那镇子镇门猛开,围墙之处顿时有无数火光流箭精准蹿来,那些流箭沾了硫磺的味道,极是刺鼻,火光层层而来,亮色冲天,却是箭羽密集落定在大齐军中,瞬时便点燃了那些酒罐子碎裂而洒出的酒水。
刹那,酒水着火,眨眼便火烧成片。
大齐大军纷纷惊吼,六神无主,四方而乱,大周兵卫则趁势冲出镇门,长矛猛挥,层层痛打。
瞬时,大齐大军迫不得已迎战,慌神不已。
颜墨白遣了两万大军迎打大齐大军,其余重军,全数围攻大齐主将。
开战仅半个时辰,大齐主将们逃脱不得,纷纷被当场斩杀,眼见主将们都全数死于非命,大齐大军更是六神无主,除开五千之人趁乱逃脱,其余剩下的四万之人,全数投降。
这场战役,熊熊而起,却又戛然而止。
镇中百姓还未回神过来,战事已停。
则是不久,镇中官尹率先回神,领着百姓出镇而跪,大呼‘摄政王英勇神武,乃救世之主’。
整齐划一的嗓音,一遍一遍的响彻云霄,百姓个个面色都洋溢着激动宽慰之色,与周遭灰头土脸跪地而降的大齐兵卫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