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思来想去,也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而待沉默片刻,终是稍稍自凳子起身,缓缓朝他靠去。他面色越发柔和,瘦削的手臂逐渐弯曲,彻底将凤瑶环在了怀里,甚至也似累了一般,下颚稍稍而垂,径直抵在了凤瑶肩头,面容也略微埋入凤瑶肩头的青丝里,片刻后,低低出声,“凤瑶。”
他仅唤了凤瑶的名字。
凤瑶心口悬吊,压抑心神的应话,“嗯。”
“倘若我也并非如今的我,而是违背孝义道义的冷血之人,你可还会,觉得我好?”
他又幽远平寂的问。
凤瑶眉头终是全然皱了起来,“墨白,你究竟想说什么?你若当真有事,便直接与我说,事到如今,所有事,你都无需再瞒我。”
说完,强行自他怀里抬起头来。也因没了她肩膀的支撑,颜墨白的脑袋也仅得稍稍抬起,却是垂眸朝她望来之际,薄唇一勾,笑得温雅如风,“仅是随意说说而已。”
是吗?又是随意说说?
凤瑶已是心有疑虑,对他这话并不相信,却是正待要执意问到底,奈何正这时,阁楼下方顿时骚动成片,阵状略大,凤瑶当即噎住后话,垂眸顺着阁楼下方望去,则见楼下那些密集的宫奴纷纷让开了一条路来,而那满身湿透的百里堇年,神色清冷,面露煞气,正领着十来名铠甲兵卫从那条让出来的空道上径直而来。
风雨密集,四处冷冽,而那百里堇年竟还满身湿透,想来更是寒凉彻骨。只是他却如不知冷一般,目光仅朝阁楼望来,沉静似海,待得瞳孔锁到了凤瑶与颜墨白后,面上的煞气之色越发浓烈。
这厮来势汹汹,满身戾气,这般模样,无疑又与今早初见他时的狰狞与狂猎极为相似。
难道,这厮蛊毒又犯了?
凤瑶面色一紧,心有戒备,微微转眸朝颜墨白望来,“百里堇年满身戾气,许是蛊毒又犯了?”
“若是犯了蛊毒,此际便该抽刀杀人,何来仅是戾气十足的从人群中穿梭而过。”颜墨白平缓自若的答了话,说着,嗓音微挑,“该是要找的人未找到,盛怒之下,便成了这般模样。朕一直以为,朕此生命运不善,未料百里堇年,竟比朕还要命运多舛。”
凤瑶听得迷糊,心中疑虑越发浓烈,“此话何意?百里堇年即便一直受太上皇控制,但也是衣食无忧的帝王,且出身高贵,一直身居宫中锦衣玉食,如此,他岂能比得上你命途多舛,又怎有你吃的苦头多。”
颜墨白微微而笑,“伴君如伴虎,百里堇年自小到大皆活在压制与惶恐之中。便是如今好不容易要彻底挣开牢笼,当家做主,本以为能扬眉吐气一回,不料事态的发展,比他想象中的更糟,就如,他母妃的死,又或者,他真正的身份。”
真正的身份?
凤瑶一怔,面色发紧,正要再问,颜墨白已话锋一转,只道:“凤瑶,有些事,此际解释并非时候。待得大英之事彻底压下,我再为你好生解释。”
这话刚落,那百里堇年已是领着人出现在了阁楼的楼梯口,正径直朝凤瑶与颜墨白来。
在旁的大周兵卫兵卫阻拦,百里堇年也未让身后的铠甲兵卫靠近,仅让他们留在楼梯口旁,自己择独自朝前,径直停在了凤瑶与颜墨白身侧。他满身湿透,浑身都散发着寒凉之气,颜墨白慢条斯理的道:“为大英皇上,上杯热茶来。”
这话刚落,在旁的大周兵卫正要应声,却是未及言话,百里堇年已低哑着嗓子道:“宫中所有角落已是寻遍,不曾发现我父……太上皇踪迹。”
他虽满身杀气,但终究不曾被蛊毒蒙蔽心智,至少这一言一行,尚且正常。
凤瑶终是稍稍放缓了面色。
颜墨白则眼角微挑,漫不经心的笑,“皇宫严禁,他自然出不去。”
“皇上许是低估了太上皇能耐。他掌管大英这么多年,即便如此处处沦陷,但自也有他的一批暗卫护着。再者,皇上该是不知,我大周历代君王,皆会知晓宫中一件秘事,逐代传下,以在危急之际给大英皇族留得退路。只是那秘事传到我这一代,太上皇却并未将秘事告知于我。”
颜墨白神色微动,“大英皇上之意是?”
百里堇年面色越发一狠,“我怀疑,太上皇此番失踪,便是与那秘事有关。说不准这大英禁宫,机关重重,皇上你都能挖地道而来,而大英禁宫修建之际,自也可能留了不为人知的地道亦或是地宫也说不准。要不然,我四处领人搜查,且你之兵卫也到处搜寻,为何仍旧不见太上皇踪迹?他若不是藏了,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皇上莫慌。”颜墨白并未直接回他这话,仅是慢条斯理的出声。
百里堇年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镇定,“国都城内的地下埋了不少烟火球,且点火之人皆是太上皇心腹,若不找到太上皇,定难以将那些心腹之人真正揪出,如此,禁宫危矣,整个国都也是危矣。再者,太上皇恶贯满盈,身上背负这么多人命,他若真正逃脱,我岂能甘心。我如今行尸走肉的强撑活着,便是为了……”
“人已不见,自然得寻。你急也无用。”
不待百里堇年后话道出,颜墨白已淡漠幽远的道话。
这话平缓如初,只是语气略是威仪清冷,不怒自威,是以这话一出,百里堇年便下意识噎了后话,满目复杂的朝颜墨白凝着,“如今着急自是无用。但我们总不能一直坐以待毙。大周皇上可有适当之法来揪出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