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强行按捺心神,缓缓点头,颜墨白不再耽搁,牵着他便朝不远处的床榻而去。
两人皆褪了外衣而卧,满室沉寂。
凤瑶躺了片刻,便主动侧身蜷入了颜墨白怀里。他则顺势伸手将她搂住,修长的指尖又开始自然而然的将她的头发拨弄几许后,便隔空拂灭了烛火。
翌日,凤瑶与他都起得早。
两人再度牵手去了梅林,再度在梅林抚了琴,也沿着小河漫走,甚至,也摘了两大捧梅归来。
屋中的梅全数被她二人亲手换了新的,两人皆极为默契的不再提任何大战之事,仅是珍惜着如今得来的半刻安宁。
午膳过后,颜墨白也不小憩了,反倒是坐在床边又开始雕起簪子来,簪子依旧还是梨簪,模样大致已成,瞧着倒也好看,只是凤瑶则心生无奈,忍不住出声问道:“怎又雕梨簪了?我头上已是有一支了,你便是当真要雕,可该雕刻些别的?”
他微微勾唇笑着,面色柔和平缓,并无半许的波澜起伏之意。
“有些东西,成双总比单着要好,是以便想为你雕上两支梨簪。再者,日后之中,簪子定会磨损,不会如初光泽精致,那时候,你再拿出这只簪子戴在头上也是极好。”这话一出,眼见凤瑶未吱声儿,他缓缓转眸朝凤瑶望来,目光在凤瑶面上扫视一圈,沉默片刻,便开始笑着道:“怎么了,莫不是当真不喜梨簪?”
凤瑶径直迎上他的眼,缓道:“也不是不喜,只是如今这种局势之下,不喜梨簪罢了。你若是当真要雕,倒可为我雕些别的,就如,莲山茶之类都可。”
他倒也无拒绝之意,面色也依旧温润清浅,从容自若。待目光再度在凤瑶面上逡巡两圈,便自然而然的垂头下来,温声道:“成。待这支梨簪雕完之后,我便为你雕莲山茶之类的簪子。”
是吗?
凤瑶微微一怔,只道是方才之言,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料到这厮当了真,当真要为她雕刻那些簪了。只是,突然间便雕刻这么多簪子,再加之他往些日子也几番为她送过簪子,是以,所有的簪子加起来已非少数,这辈子戴颜墨白所给的簪子都怕是戴不完的。
只是心思虽是如此,但眼见颜墨白已再度垂头仔细的雕刻时,她便也无心再多言什么,仅是稍稍敛神一番,按捺着心生,随即便窝在他身边继续看书。
她手中握着的书,是颜墨白这两日偶尔扫过的兵书,书上的兵法虽有几许,但大多都是千篇一律,并无太大创新,是以,在如今局势之下,这兵书之中的法子倒也平庸了些,并无太大用处,也不知颜墨白怎还会有心看这些书。
思绪至此,越想,便想得有些远,只是心思皆零零碎碎,闲散之至。
整整一个下午,两人就这么窝在屋中闲处,只是待得黄昏之际,门外突然有家丁恭敬禀报道:“公子,夫人,大堂的那只鹰这两日皆滴水未进,滴食未沾,小的们也无法靠近它强行喂食,如今已不知该如何办。”
嗓音虽极是恭敬,但语气却掩饰不住的卷着几分无奈与着急。
凤瑶眼角一挑,下意识朝颜墨白望去,他则缓缓将手中雕刻的小刀顿住,思量片刻,目光朝凤瑶望来,“黑鹰脾性越来越倔了,许是该好生责罚一番了。”说着,勾唇朝凤瑶微微一笑,“凤瑶可要一道去主堂看看?”
此际,天色已是暗淡了下来,竹院廊檐上的灯火已是全数点燃。
光影横斜清浅,晃晃悠悠,衬得周遭越发静谧通幽。
待行至大堂门外,门外的两名家丁忙朝凤瑶与颜墨白行礼,随即并无耽搁,当即将主屋的屋门推开。
瞬时,屋外的冷风陡然顺着门缝大肆灌入,差点将大堂内那仅有的一盏烛火扑灭,凤瑶神色微动,目光下意识朝屋内扫去,则见那圆桌上的确立着一只昂首挺胸的鹰,只是那只鹰浑身毛羽落败,大多光秃,桌面也有成片的黑色毛羽,瞧着倒是凌乱得紧。
凤瑶猝不及防再度一怔,着实是有些认不出那桌上的鹰了。只道是上次一别,黑鹰虽是翅膀受伤光秃了一团毛羽,但却不多,也非太过影响黑鹰那飒爽通黑的气势,但如今桌上的那只鹰,则是光溜成片,除了脑袋顶与脖子最上方有黑色的毛羽之外,其余之处,皆是光秃成片,模样滑稽之至,桌上是让她认不出它就是黑鹰。
只是相较于她的愕然,黑鹰那双滚滚的眼珠子一瞧上她后,竟开始大肆扑腾那没了羽毛的翅膀,通肥的身子也开始朝前跳了几跳,只是他翅膀已无毛羽,自也无法飞翔,此番从桌上一跳,直接便栽到了地上,极是狼狈的滚了一圈。
瞬时,大抵是摔落之后触到了它身上的旧伤,地上竟稍稍沾染了几许血迹,凤瑶眉头一皱,有些心疼,顿时快步入屋上前,而后伸手将它抱了起来。
它那双眼珠子朝凤瑶扫视两圈,低低的鸣叫一声,脑袋顿时朝凤瑶脖子处垂落着的青丝探去,最后将脑袋埋在了凤瑶的发丝里不出来,翅膀也紧贴着凤瑶,整只鹰似是脆弱委屈得紧。
“往日之中,正是因着你太惯着它了,是以这从不撒娇的东西竟也学会撒娇了。”
颜墨白缓步过来站定在凤瑶身边,懒散慢腾的道。
凤瑶缓道:“会撒娇的东西,自然证明极有灵性。上次在大英宫中,黑鹰为了救我倒是只身去与宫中御林军斗,如今终于安然归来,已是极好。”说着,垂眸朝黑鹰光秃成片的身子扫了一眼,微挑着嗓子道:“你送我的大氅,便缀着几根黑鹰的毛羽,怎么,你为了挑选几枚毛羽,竟将这黑鹰通身的毛羽都拔了?”
嗓音一落,便再度抬眸径直朝他望来,仔细凝他。
这两日仅顾着与颜墨白相处了,倒是的确忘了黑鹰,如今再度一见,这黑鹰如今的模样终是让她心生怔愕,哭笑不得,倘若当真是颜墨白为了几个毛羽便扒光了它通身的毛羽,她自会心生无奈,好生劝其一番。
只是颜墨白面色却无太大起伏,他仅是勾唇微微而笑,也未立即言话,仅是牵着她一道坐定在堂中的软塌,而后才懒散平缓而道:“黑鹰性子本是刚毅,以前也极是听话,但近些日子,这东西情绪便就莫名容易波动,连有些命令都不愿再听。我这些日子忙,无暇调教于它,它竟突然失控的飞去大英宫中寻你。此番这东西的确是活着回来了,但逃跑违令之罪,自当受着。只不过,我仅是拔了它几根毛羽以作惩戒,再关其禁闭让其反思,不料这东西性子也是硬,突然就这么宁死不屈,不仅不吃不喝,更还撒气的将一身毛羽拔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