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此际可要回殿休息了?”离净问得小声,柳襄慵然幽远的扫了一眼前方雾霭,面露几缕薄笑,随即慢腾摇头,“不急。”
嗓音一落,不待离净反应,便已转身朝隔壁偏屋踏步而去,此际那偏屋,烛火的光亮极为暗淡,摇摇晃晃,屋子也悄无声息,一片沉静。
柳襄站定在屋门时,离净便已小跑着靠近,本要抬手稍稍敲门,却是刚刚抬起手来,便闻自家主子懒散道:“不过是个卑微之人,何来还需敲门这般礼数,呵,离净啊离净,本公子常日便教你要仗势欺人,怎你这小子又忘了呢?”
悠然自若的嗓音,并未夹杂太多的凌厉与责备,更多的是一种懒散自若的笑意,只是这话入得离净耳里,倒让他脸色蓦地一变,忙道:“公子,离净并非有意,望公子见谅。”
若不是自家公子这话,他倒是着实当真抬手敲门了,只是自家公子可是这宫中最为得宠之人,常日便是御林军正副统领见了都得礼让几分,是以,随意入一个后宫公子的屋子罢了,自然也是有这身份与威望无需敲门的。
心思至此,便也急忙抬手用力的将屋门一把推开。
瞬时,冷风骤然顺着门缝灌了进去,大肆席卷入屋,差点将屋内桌上那唯一一盏烛火扑灭,幸得那坐定在桌旁的瘦削男子急忙抬手将烛火护住,这才稍稍将烛火稳住。
离净朝那桌旁之人迅速扫了一眼,而后便及时退开身来,为柳襄让了路。
柳襄面上挂着笑,悠然慢腾的踏步入门,桌旁的葬月也适时起身站立,抬眼将柳襄望着,待得柳襄走近,他便弯身朝柳襄一拜,恭敬道:“公子。”
柳襄站定在他面前,目光戏谑的落在他身上,笑道:“太上皇赐我弥月之名,名儿虽为女气,但好歹也是个名字,是以啊,葬月公子可得将这名儿记下了,莫要随口便称公子,弄得本公子似是并无名字称谓一般。”
这话无疑是有些傲娇了,只是脱口的语气却又柔媚得紧,一时之间,倒也让人察觉不出他的情绪来。
只是这番话落得葬月耳里,却骤然令他心口猛颤,面色也止不住的震撼开来。
弥月,竟是弥月这名儿。
宫中所有入宫的公子,皆是太上皇亲自赐名,当初轮到他时,太上皇便赐下了葬月这名儿,当初得到这名字时,只觉略微晦气,毕竟是有个‘葬’字,总觉得是与死亡有关,也大抵是因他入宫时便忧心忡忡,胆小怕事,是以,太上皇并非喜爱,随意赐了这名儿。
只是,本也以为太上皇为宫中公子赐名,皆为随意而赐罢了,但直至听得‘弥月’二字,他才彻底顿悟。
弥月,意为弥补与珍惜,也难怪面前这人能入住这摘月台,便是连他这名,都与他们这些是全然不一样的。
葬月面上也抑制不住的染上了几分震撼,一时之间,不曾回神,直至一道清脆铿锵的碰击之声入得耳里,他这才陡然回神,便见本还站定在他面前的弥月,此际竟已不知何时坐在了圆桌旁边的矮凳上,那双修长白皙的指尖正微微敲击着桌上那只青瓷杯,正嘲讽戏谑的凝他。
葬月心口一紧,突然莫名的有些不敢朝他多看,仅是垂眸下来,敛神一番,缓道:“是葬月失礼了,还望弥月公子见谅。”
这话说得恭敬,但对方似是并不买账,甚至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便已轻笑着出声道:“见谅二字,倒也是说得有些过了,本公子可是从未生葬月公子的气呢,是以也无见谅二字可言。”说着,嗓音慢悠悠的一挑,“本公子今日过来啊,可是专程来感谢葬月公子的呢。”
葬月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再度抬眸扫他。
柳襄却不说话,仅是抬手拍了拍身旁那只空着的凳子,意味深长的朝葬月笑。
葬月心头了然,犹豫片刻,终还是出声道:“多谢弥月公子。”说完,不曾耽搁,略微拘谨的敛袍在柳襄拍过的那只矮凳上坐了下来。
“今夜葬月公子救了我家长公主一回,功不可没,本公子是专程过来谢你的。”正这时,柳襄那柔媚的嗓音适时道来。
葬月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柳襄套路,忙道:“弥月公子客气了,长公主本为好人,也曾救过葬月一回,葬月今夜帮她,不过是在报恩罢了。”
“葬月公子知恩图报,自然是有良心之人。说来啊,长公主看似清冷,实则却是良善温柔之人,葬月公子觉得可是?”
葬月不敢耽搁,点头道:“的确如此。长公主看似清冷,旁人难以与她靠近,但若真正与长公主相处了,便也能觉长公主临危不乱,坚韧屹立,良善之至。”
柳襄轻笑一声,“长公主可是我大旭巾帼之人呢,得我大旭上下之人钦佩,不知葬月公子与长公主相处一番,可有对长公主倾慕分毫?毕竟啊,长公主也是生得极美呢,而葬月公子你,方才在长公主屋内时,对长公主也是护得紧呢。”
大抵是不曾料到柳襄会这般问,葬月猝不及防的再度怔住,再加之也摸不清柳襄问这话究竟何意,是以一时之间不敢轻易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