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莫要多想。这一路上,东临公子对凤瑶也是极好,不曾有任何照顾不周,你且放心。”
待得片刻后,凤瑶平缓无波的回了话,或许是见她这话说得认真,妇人面上也稍稍漫了几许宽慰,随即便勾唇笑笑,再度嘱咐凤瑶用膳。
凤瑶缓缓点头,并未生分多礼,仅是略微自然的执了筷子,再度开始在桌上的菜肴上游移而动。
整个用膳的氛围,无疑是极为放松,因着东临苍这厮时常与妇人委婉斗嘴,是以气氛宽松愉悦,并无压抑。
待得膳食彻底完毕,妇人主动提议,要亲自带凤瑶去入住客院,东临苍有意跟随,则被妇人三言两语劝阻。
整个过程,凤瑶并未言话,晚风浅动,倒不曾如路途中那般凛冽刺骨,她与柳襄,就这么缓缓的跟随在妇人身后,一路往前。
天色越发有些暗淡,周遭之处,已是点了灯火。四方之中,光影绰绰,摇曳通明,而路道周遭的树也开得繁盛,香浓密幽长,沁人心脾。
一行人皆未言话,气氛沉寂,但却不厚重,不压抑,则是不久,凤瑶便被妇人引入了一所满是盛放着腊梅的院落,院子宽敞极大,雕栏玉柱,地面依旧是白玉而为,那噌亮的地板在光影的映衬下,着实是显得透明几净,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纯透与纯净。
东临府该是富可敌国的,甚至财力也该是令人全然不敢想象的,便是这地上铺就的白玉,便知其财力有多雄厚了。毕竟,白玉也是价值连城之物,寻常之人若得之,定当锦盒封存,小心翼翼藏好,但在这东临府内,如此上等的白玉,竟被这么大大咧咧的镶嵌在了地上,任由人来践踏踩动,着实令人惊愕咋舌。
思绪翻转,越想,便越发的想得有些远。
妇人则径直将她与柳襄引入院内的主屋,却是仍无离去之意,仅是温和的目光朝柳襄落来,缓道:“老身与长公主有些贴己的话想说,不知,这位公子可否先行出去回避一番,多谢。”
她嗓音着实温柔之至,毫无半点的棱角与锋芒。
柳襄也猝不及防的怔了怔,目光在妇人面上扫视两圈,鬼使神差便点了头,而待回神过来,才突然有些后悔,但又见妇人面色温和依旧,也见凤瑶毫无任何反应,他终是强行压下心绪,缓缓的退出了屋去。
直至柳襄彻底出屋,妇人神色微动,再度出声挥退所有侍奴,待得屋门紧合,所有之人全数出屋之后,她才转眸朝凤瑶望来,缓道:“长公主可愿与老身同坐一榻,好生说说话。”
凤瑶面色浑然不变,缓缓点头,“自是可以,夫人,请。”
妇人微微一笑,足下微动,率先缓慢朝不远处的软塌行去,凤瑶扫她两眼,随即便按捺心神的跟随而前,待得二人双双坐定在软塌,凤瑶指尖微微而动,端着前方矮桌上的茶壶便倒了两杯茶,随即便主动将其中一盏推至妇人面前,缓道:“此番周遭已是无人了,夫人有什么话,便与凤瑶直说吧。”
嗓音一落,目光微抬,平静沉寂的目光径直朝她望来。
妇人面上再度染了宽慰的笑意,缓道:“往日仅是听说过长公主你,也早就有与长公主相见的意愿,如今这心愿终是达成,老身心里,着实是高兴的。且不瞒长公主,今日一见,老身第一眼便极是喜欢长公主你,本也以为你会如传闻中那般傲然清冷,亦或是凶悍之至,却不料,长公主也是明然懂事,乖巧听话的人。”
是吗?
凤瑶瞳孔微缩,心底逐渐漫出几许起伏。
这么久了,倒是第一次听人如此评判于她,待得沉默片刻,她缓道:“夫人过奖。凤瑶仅是行该行之事,至于性子,自然也有明然与凶悍的一面,只不过,得分人对待。”说着,神色微动,思绪也越发而沉,继续道:“夫人此番单独想与凤瑶聊话,想必,并非是专程想与凤瑶说喜欢凤瑶的性子吧?凤瑶终还是认为,女子对女子,定无一见钟情般的喜欢,是以,夫人初见便待凤瑶这般好,想来定也是有其余缘由吧?”
嗓音一落,静静凝她。
这话,她的确是问得直白,只因心有起伏,是以一时之间,也无心再隐瞒。且她知晓的,这妇人面容慈暧和善,绝非恶人,且东临苍因她之故而两番帮颜墨白,就凭这些,她姑苏凤瑶也无需与她虚以逶迤什么,说不准,有些事尽早摊开来说,及时在她面前争取,许是,会圆某些未圆的心事。
这话一出,妇人便怔怔望她,不曾即刻出声。
待得沉默片刻,她才按捺心神一番,温和缓道:“长公主果然还是心思明然之人。”
凤瑶缓道:“历来在刀尖上行走,不谨慎与明然,何能活命。再者,往日虽不曾见过夫人你,但如今一见,凤瑶与夫人的感觉一致,凤瑶对夫人你,也是极有好感,甚是喜欢,凤瑶还以为,显赫之至的东临府夫人,东临公子的娘亲,无论如何,都该是雍容傲然之至的人,却不料夫人你,竟也会平易近人。”
说着,神色微动,话锋稍稍一转,“如此,既是凤瑶与夫人都未明眼之人,有些话,便不必拐弯抹角的说了,许是敞开来聊,皆不放心思与心计,许是会聊得更好。再者,一路行来,有些事凤瑶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也曾在那人口中听得一些与夫人之间的渊源,是以,夫人此番专程想与凤瑶聊话,夫人之意,可是……为了颜墨白?”
瞬时,妇人面色微微一变,却又是片刻之后,起伏的面色便全然压下,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