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淡然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平缓点头。
柳襄面上的释然之色越发浓烈,继续道:“长公主稍等,柳襄这便去打猎,很快便回来。”
他心底略微浮荡着几许释然,毕竟,被身边这人一直冷落了这么久,且今日也一直见惯了她的淡漠幽远,是以此番突然闻她这话,心底犹如寒冰碎裂一般,着实是有些释然。待得嗓音落下,他也片刻不做耽搁,当即起身而离,整个人顿时消失在夜色尽头。
他就那样仓促走了。
凤瑶转头朝柳襄消失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便缓缓回头过来,心境越发而远。
若是颜墨白的话,自不会将她独自留在此处,从而干脆离开去打猎。柳襄心意虽好,但或许是自己对那人太过熟悉与心系,是以,才会觉身旁的所有人,似是都不及那人的好。
思绪至此,勾唇而笑,唇瓣上漫出几缕自嘲。
却是不久,沉寂压抑的气氛里,突然,不远之处,隐约有单薄的马车声缓缓靠近。
此处离官道不远,但因着天色暗淡,且此处又燃着火堆,是以极容易被人发现,方才若非冷得彻骨,柳襄也不会在此冒险的生火堆,从而暴露地方,惹人注意,而此番终是有马车突然而来,虽听着那马车声极是单薄,似是仅有一辆,但她也浑然不敢耽搁,整个人陡然自地上坐起,扑熄火堆,身子迅速朝一旁闪躲,待得朝旁挪开数十米远,她才稍稍停了下来,而后提气飞身,整个人蓦地落定在身旁的一棵树上。
她一动不动的立着,浑身戒备。
本以为那马车会依照它那本身缓慢的速度越行越远,但她终未料到,那马车由远及近而来,待行至离她不远之处,竟突然停了下来。
竟是停了!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阴沉,目光越发戒备。
却是不久,沉寂幽密的林子里,突然有脚步声缓缓传来,甚至随之而来的,还有些许摇晃的火光。
她立在树上,下意识循声而望,不久,便见一人正提着灯笼在前,另一人则踏步跟随在后。那二人的速度皆是极慢,仿佛在漆黑压抑得犹如地狱之处行路也不曾有半分对未知的戒备与畏惧。
光火摇曳暗淡,凤瑶也将那二人的面容看不清,仅能稍稍看得两抹昏暗的身形。
凤瑶指尖微微一动,腰间的龙纹宝剑悄无声息的滑上指尖,正这时,四方沉寂的氛围里,突然有道愕然的嗓音道出,“小的方才行车时,明明看见此处有火光,怎走近了就没了。”说着纳闷愕然的道:“公子好心,见不得外出的猎户在山中受寒,但此番我们一路找来,却是未果,许是小的方才看走眼了,心神略有恍惚的觉得此处有火光,是以将公子也惹来走了一遭,倒是着实是小的之错。”
这话越说到后面,语气便越发的有些无奈与歉疚。
却是这话一出,周遭沉寂,却无人回话。
“公子这披风,许是送不出来了。此处未有猎人在此休息,是以便也不必送避寒披风,公子,我们还是先回马车去吧。”仅是片刻,小厮再度出声。
“火堆都有,何来无人。小叶舫,许是我们将那人吓着了。”
这时,一道平缓之至的嗓音温润而起,算是慢吞吞的回了那举灯笼之人的话。然而这嗓音入得凤瑶耳里,却陡然令她心底一震,一道道熟悉之感骤然漫上心头。
这声音……在哪儿听过。
可究竟是哪儿呢?
“不知壮士何处,可要现身出来一见?壮士且放心,在下并非恶人,不过是路过此处,见得有所火堆,便知是猎户出猎,是以好意送披风来御寒罢了。”仅是片刻,那平缓温和的嗓音再度响起。
这话一出,那换做小叶舫的人也出声补充道:“我家公子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你若在这里,便快些出来吧。我家公子的披风可是极好,船上定可御风御寒,你莫要错过了。”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越发起伏,一时之间,也仍未言话,仅是静观其变。
则是不久,眼见周遭仍无动静,叶舫再度道:“公子,许是这次当真无人。”
“既是无人,那我们便走吧。我这披风也非送不出,送给别人,也是尚可。”
幽幽缓缓的嗓音一出,平和慢腾,却是这话一出,那二人便当真不再耽搁,转身便慢腾腾的走。
凤瑶深眼朝那二人凝望,瞳孔被那灯笼的火光染得略微发亮,却是待得那二人走远,她才瞳孔乍缩,整个人猛的回神过来,随即陡然飞身,急速的朝那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待追至官道,那二人竟已恰到好处的上车而走,只是不知何故,马车此际却行得极快,显然与方才那慢腾行驶的速度形成强烈对比。
凤瑶则来不及多想,眼见那迅速飞奔而走的马车越来越远,她猛的提气,继续飞身而上,随即片刻之际,她足下便蓦地下落,彻底站定在了马车顶端,却也正这时,车夫叶舫蓦地愕呼,“谁?”
短促的一字还未全然落音,叶舫已陡然蹿起,长手蓦地朝凤瑶挥来,他手掌卷着浓烈的内力,拍打而出,威力之至,凤瑶迅速挪身,险险躲过,却是足下还未站稳,叶舫竟再度抬手而来。
她迅速应对,满面阴沉幽远,待得与叶舫交手一番,才觉着叶舫看似奴役呆笨,实则,竟是武功高手,且他这武功,似是全然与她不相上下。
她心底陡然一沉,终是忍不住相喊话,以图将那车中之人唤出,不料到嘴的话还未脱口而出,马车内便扬来了一道温和笑意,“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究竟是有何等的恩怨仇怨,竟能让来客如此欺负在下的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