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奈何,这腔担忧入得凤瑶心里,却仍旧是层层的负担。
她稍稍皱了眉,心绪复杂。
她不知她为何会如此排斥许儒亦的示好,又或许,心底对他无情,便对他所有的示好与深情极是愧疚与逃避。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是以,便也不想伤害。只可惜,明知前方是铜墙铁壁,许儒亦这厮也还要执意往前撞得头破血流。
如此的他,倔强深情,虽能感染于她,但也只能越发的让她愧疚,甚至,逃避。
凤瑶沉默片刻,神色幽远复杂,待得情绪稍稍压住,才低沉无波的道:“不必了。宫中有暗卫与禁军,柳襄与容倾若要在宫中翻天,自是不易。”
这话一出,许儒亦便陡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凤瑶被他扯得驻了足,面色蓦的一沉。
这几日的许儒亦,无疑是胆大之至,且还喜动手动脚了。曾经那温润蹁跹的大家公子,许是容忍太久,终还是有脾性了?
凤瑶眼角一挑,深眼凝他。
他则分毫不避的迎上凤瑶的瞳孔,“若微臣执意要留下呢?柳襄与容倾意图不明,如今还分不清好坏,你都可将他二人留在宫中,怎长公主的眼,会独独容不下微臣?”
凤瑶一时语塞,并未言话。
许儒亦情绪略有动荡,俊雅的面容复杂重重,便是那双漆黑如玉的瞳孔,也是情绪交织涌动,似要彻底从那如黑玉的眼瞳里泄出一般。
“放你与皇上在宫中应对那二人,微臣不放心。是以微臣在宫中小住之事,无论长公主是否同意,微臣,皆是住定了。”
嗓音一落,修长的指尖松了凤瑶的手,竟也破天荒的不顾凤瑶反应,踏步朝前。
凤瑶一直立于原地,待得许儒亦走远,才回神过来,面上增了几许无奈,缓步跟去。
许儒亦步伐缓慢,无疑是在等候她,待得二人再度行到了一起,二人皆未言话,气氛也越发变得凝重低沉,压抑层层。
待抵达幼帝寝殿,幼帝正坐在长案旁看书,国师也正于软榻打坐。
凤瑶入殿后便环顾四周,突然发觉,今日,赢易竟是未过来。
待将寒毒解药交由国师后,凤瑶便坐在一旁看许儒亦为幼帝授课。幼帝今日的精神明显比昨日还好,时而与许儒亦交谈,时而抬头朝凤瑶咧嘴一笑,倒也灵巧。
则是不久,国师突然行至凤瑶面前,低声而道:“这药,确为寒毒解药。”
天色晴朗,迎面而来的风,柔和熹熹,再加之空气中浮荡着浅浅香,清新爽透之中,倒是有些沁人心脾。
自打幼帝服过寒毒解药后,那解药发挥速度极快,待国师再为其仔细把脉,竟是寒毒已解,浑然无踪。
凤瑶略是松了口气,只是终还是不曾料到,本以为容倾所给的解药如往日给柳襄的解药一样,仅是缓解当月的寒毒,但并非能根治,却是不料,如今容倾所给的解药,竟还能根治。
眼见幼帝精神越发大好,凤瑶连日阴郁的心,也越发的释然轻松几许,待陪着幼帝用完午膳后,凤瑶便与许儒亦一道出殿,往御书房方向而去。
只是,路途之中,许儒亦突然停了脚步,低声道:“微臣突然有些累,便不随长公主去御书房了,微臣先去凤栖宫偏殿休息,望长公主应允。”
他开口便是凤栖宫偏殿,想来想在宫中小住的地方,自然也是凤栖宫的偏殿。
凤瑶眼角微挑,缓缓驻足,头也不回的道:“既是皇傅累了,便回府去吧。宫中之事,本宫也可应付,无需皇傅操劳。”
许儒亦瞳孔瞬时灰败,瞳孔深处,也抑制不住的卷着几缕失落。
却也仅是片刻,他便将目光从凤瑶脊背上挪开了,薄唇一启,平缓而道:“微臣身为大旭皇傅,身兼要职,自然得为长公主与皇上着想。如今微臣明知宫中人流嘈杂,安全为患,是以自然要以大局为重,在宫中入住守候。倘若长公主觉得微臣此举不妥,亦或是执意要赶微臣出宫,如此,既是长公主这般不信任微臣,亲小人儿不亲微臣,微臣这皇傅,当着也无用,即刻便可在长公主面前卸任官职,免得,惹长公主不悦。”
“许儒亦!”
他这话,终还是挑起了凤瑶心底的森冷。
她蓦的转头过来,阴沉沉的唤他。
他静立原地,满目暗淡的凝于一旁,“长公主还有何吩咐?”
“如今宫中局势本是不稳,本宫之心早已杂乱不稳,而今竟是连你许儒亦都要给本宫找气受?你当真以为大旭官职,是你想要便要,想丢便丢的?许儒亦!你可有将本宫放于眼里?将大旭国威放于眼里?”
许儒亦瞳孔骤缩,蓦的转头迎上凤瑶的目光,“正是因为微臣太将长公主放于眼里,才执意入住宫中,不愿让你与皇上有任何闪失。微臣如此心意,长公主为何不能明了,不能接受?那颜墨白有何好?柳襄有何好?容倾又有何好?长公主对待他们,可有千百种法子,但长公主独独对颜墨白倾心,对柳襄与容倾收留!而微臣呢?微臣对大旭兢兢业业,对长公主一心一意,长公主,人非圣贤,孰能无情。微臣并非无心,是以长公主如此抵触拒绝微臣,微臣,也会心痛的。”
说着,嗓音蓦的一沉,叹息无奈,“长公主怎能如此,伤微臣心意。倘若长公主当真不愿见到微臣,便将微臣贬了吧。”
凤瑶满目皱缩,纵是心底有怒,终还是被许儒亦这番话全数抵了出来。
倾心全身的付出,却不得任何回报,许儒亦如今成这模样,悲凉无奈,无疑是脱离了最初的风雅卓绝。
是以,她真的错了吗?
她姑苏凤瑶一直排斥他,躲避他,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