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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塌一般

凤瑶心口一颤,起起伏伏,乍然之际,浑身僵住。

颜墨白轻笑一声,笑声突然有些冷,“微臣此生,并未对不起任何人。不欠楚国,不欠楚王楚太子,不欠你父皇,不欠大旭,更也不欠你。反而是,微臣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但终归,是楚国负了微臣,天下负了微臣,而长公主你,也负了微臣。”

这话入耳,凤瑶满心起伏,陡然睁眼。

颜墨白不再言话,略微干脆的开始挪身下车。

凤瑶蓦的扭头朝他观望,眼见他一言不发的撩着帘子下了车,她心底顿时一急,当即迅速跟着下车,不料颜墨白已朝前走远,脊背笔挺,甚至全然不曾有等她之意。

“颜墨白,你站住!”凤瑶神色越发起伏,嗓音一挑,忍不住吼了一声。

奈何这话一出,那人似是无觉一般,足下无半许停留,继续往前。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却是按压不住,心底的森然起伏之意层层狂起,似在惊愕,似在震撼,又似在莫名的空荡凉薄一般,待得所有情绪全然回拢,她心头竟浑然吃不消,心口的揪痛,越发强烈。

她忍不住僵了身子,额头溢了一层薄汗,脸色也骤然苍白,甚至连带身子都微微而弯,也开始忍不住用手抵着心口,眉头大皱。

眼见她反应不对,一旁侍奴惊得不轻,急忙惊愕而呼,“长公主,你怎么了?”

凤瑶心口已然疼得厉害,浑身发抖,牙关紧紧而咬,却早已说不出话来。

侍奴们神色越发大惊,众人急成一团,本要七手八脚的将颤抖得摇摇欲坠的凤瑶扶住,不料还未真正伸手,身旁竟突然有风如利箭般刮过,待得他们震惊回神之际,竟陡然见得自家皇上不知何时已迅速归来,甚至突然伸手,一把将大旭长公主打横抱了起来。

在场之人震憾傻眼,却待反应过来后,急忙神情紧绷的垂头下来,不敢多看。

颜墨白浑然不曾停留,抱起凤瑶便速步朝前,脱口的嗓音,竟无常日的懒散平缓,反倒是森然如鬼,“速开校场主堂,备银针,备药箱。”

威仪冷冽的嗓音,煞气重重,顿时令在场侍奴们惊白脸。

他们满面震撼恐惧,整个人全全僵住,回神不得。

“皇上有令,还不去依令而做?”正这时,一道依旧煞气阴狠的嗓音响起。

侍奴们这才回神,下意识的颤抖着循声一望,便见身边那满面刀疤狰狞的男子正立在一旁不远,那双漆黑的瞳孔,也正凶神恶煞的朝他们望着。

“是,伏统领。”

侍奴们全然不敢多呆,待颤抖会声后,便急忙踉跄的小跑离开。

凤瑶心口揪痛难耐,浑身紧绷得厉害,整个人着实难受。

她牙关咬得咯咯直响,袖袍中那紧握成拳的两手也颤得厉害。一股股寒气,似是不住的从脚底蔓延全身,致使浑身都结冰了一般,凉得发痛。

是的,冷,莫名的极冷极冷,甚至此番窝在颜墨白怀里,她竟也全然觉察不到半许的温怒。

“切莫要提气,尽量放松身子。长公主,且深呼吸,呼吸,两手切莫要紧握成拳,快速松开。”

头顶,一道平缓的嗓音幽幽扬来,只是这嗓音入得凤瑶耳里,却觉这人如今的嗓音竟似在强行的压抑什么一般,脱口的嗓音虽是如常的平缓,但却是抑制不住的流露出几许僵硬与急促,异样重重。

奈何即便如此,凤瑶竟也莫名的将他这话听入了耳里,甚至也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松开了拳头,开始努力的深呼吸,然而即便如此,心口的疼痛仍未减却,反倒是愈发严重。

她眉头皱得厉害,神智仍然清晰,甚至清晰得刻骨。

她忍不住抬眸,目光顺着他的下颚朝上一望,竟是破天荒的见得,他那俊然风华的面容,竟是五官皱缩,面色阴沉,整个人,竟破天荒的焦急难耐,似如,惊恐震撼,天塌一般。

她怔了怔,心口的疼痛似也被分散了注意力,不那么痛了,只是,待得想要开口时,奈何张了张嘴,努了努力,却是道不出一字来。

她尝试了几次,终归还是放弃,任由额头冷汗层层而下,目光,就这么静静的朝他那紧张震撼的脸凝着。

她神智全然清明的见得,他抱着她冲入了校场的主堂,头一次冷冽急促的挥退了所有人,随即全然不待她允许,竟是迅速剥了她的衣裳,翻转她的身子便开始在她后背施针。

那一根根银针,迅速干脆的在她后背落下,有些刺痛,却又有些异样。

整个过程,她都安然的趴在主堂的软榻,极为难得的一言不发,也极为难得的不曾挣扎。

待得时辰流逝,心口的疼痛不知是因颜墨白施针而减缓,还是因疼痛而麻木了,竟是就这么逐渐逐渐的,感觉不到了。

许久后,沉寂无声的气氛里,颜墨白那极轻却又极急的嗓音突然扬来,“长公主心口,可还痛?”

凤瑶呆然的望着前方,思绪幽远,并未回神。

他忍不住再度问了一次,这回的嗓音,却比方才还要急促几分。

凤瑶怔了怔,终是应声回神,随即眉头一挑,迷茫怅惘的道:“不痛了。”

这话一出,她清晰的察觉到自己嗓音的嘶哑,也能清楚的听到,身后之后,突然长长的,松了口气。

一时,二人并未言话,周遭气氛,也如静止一般,突然变得静谧安详。

许久,凤瑶眉头一皱,“本宫凉了。”

这话一落,身后之人才如突然反应过来一般,随即有衣裙逐渐的开始披在身上,有仓促的手指不住的在她拉扯衣裙,偶尔之际,指尖不注意的碰到她的皮肤,只觉,那指尖凉薄一片,似无血无温,似是全然不正常。

是了,印象里,颜墨白的手指历来凉薄,历来没温度。

只是,她为何会记得这般清楚?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怔,却待回神,才突然发觉,往日在大旭之中,与颜墨白牵手的次数太多太多,虽并非意愿,但那指尖相碰的感觉,无疑是冰冷凉薄,触觉明显。

她神色一滞,面色也再度迷茫半许,不知何故。

待得终于回神过来,颜墨白已扶着她坐在了软榻上,身上的衣裙,已全然穿好,只是他的手法似是急促,竟连她腰间的带子都系得凌乱不堪。

凤瑶垂眸一观,眉头一皱,心底并无任何觉得他动作有失之感,仅是呆然幽远的发现,他给她系的腰带,极凌乱,极丑。

正这时,颜墨白似是全然知晓她心思,那略微无奈的嗓音在她身旁缓缓响起,“微臣不曾为女人穿过衣裙,是以手法陌生。长公主若是嫌弃,自可亲自重新系。”

凤瑶神色幽远,却是并无动作。

她仅是一言不发的稍稍合眸,任由自己在软榻上斜靠而坐,深深呼吸几口。

待得半晌后,她才唇瓣一动,低低而问:“本宫的心疾,可是越发严重了?甚至,可是性命有危,活不了多久了?”

她开口便是这话,嗓音极深极沉,却又极为幽远,似在漫不经心的询问,但心底之中,却又无端的紧张连连。

这些日子,身子早已全然超出负荷,难以承担。心疾之症,竟也越发的频繁严重,难以根治,便是这次突犯心疾,连颜墨白都那般破天荒的紧张急促,想来,病情来得越发凶险,不容乐观。

这话落下后,身后的颜墨白突然沉默,并未言话。

凤瑶不曾睁眼,不曾朝他打量,却是莫名觉得,他越是这般沉默,她便越是觉得自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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