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啊,虽是生得极为好看,说是倾城倾国都不为过,但那人的目光啊,终归是太冷太冷,似如森凉刺骨一般,威仪煞气,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之感。
她心底也越来越发怵起来,各种疑虑与不安升腾摇曳,着实不知,此番执意留下这名女子,对她家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翌日,天气仍旧晴朗,晌午之际,头顶阳光便已盛然开来。
徐桂春手头上的衣裙,终于缝制完毕。她欣喜的握着衣裙站定在凤瑶榻前,柔然而道:“姑娘初来这里,我本该好生招待,只因家中条件的确受制,本想为姑娘准备件好衣服,奈何却有心无力,是以只得亲手为姑娘缝制一件,姑娘莫要嫌弃。”
她面上挂着笑,良善温柔。这话一落,眼见凤瑶不言话,她神色微动,犹豫片刻,继续低声而问:“姑娘,此际我可要帮你将这衣裙穿上,再扶你坐起身来?躺久了终归不好,姑娘若是愿意,便朝我眨几下眼睛变成。”
凤瑶淡漠观她,并未言话,更不曾有任何反应。
她依旧是满身清冷,整个人淡漠威仪。
徐桂春凝她半晌,叹息一声,终归是放弃了。待得刚将衣裙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角落,随即正要出门去寻在院内玩耍的儿子,不料正这时,门外不远竟陡然扬来了一道猛烈的踢门声。
霎时,木门狰狞而响,啪啦而碎,紧接着,几道脚步声迅速而起,由远及近,而后,一道孩童惊恐的哭泣声也骤然响起。
徐桂春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当即开始朝不远处的木门小跑而去,奈何刚刚靠近屋门,那不远处的屋门竟被人在外猛的踢开。
刹那,屋门陡然朝内一开,与徐桂春撞个正着。
徐桂春额头一痛,整个人被乍然而开的屋门撞到在地,她浑身剧痛,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待得刚刚稳住身形,一道鞭子已瞬时落在了自己身上。
火辣的疼痛,顷刻在身上散开。
她抑制不住的惨呼一声,待得抬眸一望,才见那不知何时立在眼前的人,竟是满身紫袍,高贵威仪,那容颜白皙俊美,意气风华,俨然是心底深处那熟悉得刻骨铭心的人。
是他!竟会是他!
几月不见,而今陡然再见,这人第一时间朝她招呼的,仍旧是一道鞭子。
也不知是相逢过后的悲戚与绝望,还是身上的疼痛着实剧烈,徐桂春眉头一皱,眼睛一酸,竟开始抑制不住的落了泪。
奈何,她这般落泪怜然的模样,却分毫不得那紫袍男子半分怜惜,甚至眼见她如此,紫袍男子越发鄙夷,手中的鞭子也扬得极为凶狠。
“贱女人!小爷我打死你!”他边打边骂,语气狰狞阴狠,下手也毫不留情。
他着实是气坏了。这女人虽被他赶出府门,虽是他不要的女人,但这女人竟敢在未收到他休书的情况下去勾引别的男人!
他便是再不喜这女人,但他男人的脸面是要要的。况且,这女人带着他的儿子回娘家,竟还能如此不安分,欲图领着他的儿子一道嫁给旁人,这种风月的女人,无疑是下贱之极,亏得他往日竟觉这女人瑟缩如兔子,略微可爱,是以才被她鬼迷心窍,将她接入府中养了几年。
他下手极重极重,道道落下的鞭子,肆意的重击在徐桂春身上。
徐桂春惨呼阵阵,泪如雨下,绝望哭喊。她知晓得,这人是下了狠手的,是想将她往死里打的!这人一直都是在这般性子,只要在哪里不顺心了,便会拿她出气。她往日为了儿子隐忍,而今终被他赶出府了,她着实不知她哪里又惹着了他,竟会被他上门寻仇。
她不停的在地上翻滚,除了哭泣,却连起身反击的力气都无。
仅是片刻,一道肉团子顿时小跑过来趴在了她身上,惨然大哭的道:“爹,你别打娘亲了!求你了,求你别打娘亲了。”
这话喊得凄惨无比,却又莫名的恼怒无奈,然而尾音还未全数落下,一道鞭子却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稚嫩的后背。
孩童这回却是突然不哭了,牙齿紧咬着下唇,顷刻便已咬出血来。
他蓦的回头瞪着那紫袍之人,双目发亮发狠。
紫袍之人心觉讶异,终是极为难得的停住长鞭,淡漠的朝那孩童道:“让开!”
孩童怒气冲冲的盯他,一言不发。
紫袍之人冷笑,威胁道:“我看在你是我儿的份上,好生给你机会。你若再不让开,我这手中的鞭子,便连你一起打。”
孩童满目怒意,虽素来不苟言笑,但此际终归还是被激怒了。
他气得不轻,小小的身子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爹,她是我娘亲!你不能打她,你怎么能打她!”
“下贱女人,我自然能打!且今日我不仅要打她,我还要将她往死里打!”
紫袍男子冷狠的道了句,这话一落,当即朝身侧随从示意一眼。
随从们当即领命,几步上前便强行拉开了孩童,紫袍男子冷笑一声,朝那不停挣扎的孩童扫了一眼,随即便回眸过来,手中的鞭子,再度朝徐桂春身上落下。
徐桂春早已痛得麻木,痛得没了力气,整个人,仅是瘫倒在地上,绝望悲凉的哭泣。
眼见她如此模样,紫袍男人越发畅快,手中的鞭子越发的打得酣畅淋漓,则是不久,门外再度强行冲入一人,死死的握住了他的长鞭。
他下意识的垂眸一望,便见跪在脚下且死死握着他长鞭一端的人,正是徐桂春那满身穷酸的老娘。
“霍公子,你放过桂春吧,你若再打她,就打死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霍公子,你大发大发慈悲,饶了她,放了她吧。便是她再怎么不对,也是一心一意侍奉过霍公子的人,也是全儿的娘亲啊。霍公子,放过她,求你放过她吧。你若要打,就打我吧,你千万别再为难桂春了,求你了,求你了。”
老妇满目泪痕,话语激动,双手死死的握着霍玄的鞭子,不住的磕头。
徐桂春朝自家娘亲扫了一眼,悲从心来,待强行张了张嘴,却早已没了力气喊出话来。她泪流不止,整个人都全然脱力,心底酸涩绝望之下,终归是忍不住闭了眼。
命啊。这终归是她徐桂春的命。
此生之人,大好年华之际着了这霍玄的迷,整个人脑门发热甚至全然不顾自家双亲的劝说而爱上了霍玄,而今一切的一切,全然颠覆,那些往日所有的浓情意蜜,却终归不过是霍玄历来哄女人的手段罢了。
只是她想不通的时,她年早时种下了因,本也是收到了恶果,她被霍玄欺辱了多年,甚至都被他赶出了府,她以为那些所有所有的恶果都该随着她被赶出霍家的大门而彻底终止,但她终归还是将一切都看得简单了,这霍玄啊,本是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他怎会放过她啊!即便她离开了霍家,只要她仍在这楚京之中,这人一旦不悦了,定也不会放过她啊。
她悲戚绝望,眼泪酸痛了眼睛。
然而此际的霍玄,却被脚下的老妇缠得心烦。
他本无耐性,此番又见老妇在他面前哭天喊地,心头恼怒一起,腿脚也蓦的一抬,顿时用力毫不留情的将老妇踢开。
老妇整个人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奈何她却顾不上浑身疼痛,当即悲戚紧张的再度朝霍玄爬着靠近,继续嘶哑着嗓子求情,不料还未靠近霍玄,霍玄已一鞭子打来。
老妇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似如脊梁骨都碎了一般。
她抑制不住的惨呼起来,眼睛发黑,整个人瘫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娘。”徐桂春陡然睁眼,恼怒至极。她凶狠狰狞的朝霍玄瞪去,以一种从不曾有过的杀意与震怒的目光盯他,“霍玄!你还是人吗!你这些年欺辱我便成,何来还要对我娘亲下手!霍玄!我徐桂春这辈子不曾对不起你,对你历来一心一意,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你打我杀我也就罢了,你为何要对我娘也下如此狠手!你还是人吗!你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贱人!”霍玄当即被激怒,手中鞭子朝徐桂春落去。
徐桂春苍凉狰狞而笑,绝望癫狂的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打死我啊!我徐桂春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遇见你。我今日若是死了,日后做鬼都会诅咒你,缠着你,我会要你不得好死,我不会放过你!”
她的确是太怒太怒了,心底那些所有残存着的依恋之意,也全数被他这几鞭子彻底打散。
她如同疯了一般朝他大吼,朝他怒喊,她的确是失了理智,整个人犹如疯妇一般朝他骂着。她第一次如此恶毒的骂他,如此冷冽的诅咒她。
这女人疯了!
霍玄心底也是恼怒四起,他历来金尊贵体,何来被一个女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了,他面色越发阴狠,手中的力道也越发用力,待得徐桂春呼喊诅咒的声音越发嘶哑低微之际,不远处,竟陡然扬来了一道森凉入骨的声音,“住手。”
短促的二字,煞气重重,阴冷厚重。
霍玄猝不及待的怔了一下,当即下意识循声一望,则见不远处的榻上,竟还躺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