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入夜之际,凤瑶才缓缓醒来。
用过晚膳后,竟睡意无存,而后独坐在不远处的软榻,开始独自对弈。
以前国师曾说,独自对弈,容易磨练耐性,也可修身养性,以前不曾太过相信,但而今却觉,这独自对弈,的确是能磨练耐性,但也能,让人越发清明。
但此际这所谓的清明对凤瑶来说并非好事,只因此番越发的对弈,整个人,便也越发清醒,甚至到了夜半三更之际,她竟也毫无半点睡意。
最终,她终归是放弃了棋盘,上榻强行而眠,待在榻上辗转反侧许久,直至天明之际,才略有困意,奈何此际,却已是不可再睡,需得即刻起身梳洗用膳,待一切完毕后,便也该,上早朝了。
心底叹息连连,一股股无奈与莫名的厚重之意,也在心底辗转蔓延开来。
待得片刻,凤瑶缓缓起身,随即不曾耽搁,当即唤入宫奴,开始梳洗,待得一切完毕后,便开始踏步出殿,朝勤政殿的方向而去。
今日的早朝,群臣皆至,便是颜墨白与许儒亦二人,也双双都在。
此番朝堂,议论之事不多,群臣上奏之事,也并非要紧,是以,早朝倒也不曾耽搁太久,也结束得略早。
待得散朝之后,凤瑶便独自前去御书房批阅奏折,直至正午之际,才将奏折全数批完。
待回得凤栖宫后,便开始用膳与小憩。
日子过得,倒是清闲如流水,平静四溢,但在凤瑶眼里,却不过是风雨来临的前兆罢了。
那出访大楚之事层层压在心底,厚重莫名,难以排遣,是以心境,也厚重沉寂,难以复加。
前路莫名,命运未知,也不知此番出访大楚,究竟,是福还是祸。
整整一下午,凤瑶皆在凤栖宫中呆着,独自沉默。
待得黄昏之际,那颜墨白,却领着数十随从蜿蜒而来。
那些由远及近的凌乱脚步声,瞬时扰乱了周遭清净。
此际,凤瑶正斜靠着坐于窗边,手中正握一本书,淡然而读,待闻得声响,便抬头而望,不料这一望,便恰巧瞧见颜墨白那双温润带笑的瞳孔。
瞬时,她眉头微微而蹙,目光也迅速而挪,朝他身后那跟随而来的数十名小厮扫去,只见那些小厮皆大包小包的拎着,犹如轰动而来的搬家似的。
一时,猝不及防的,凤瑶眼角一挑,沉寂厚重的心底,也蓦的增了几许愕然。
颜墨白这厮,又想如何?
正待思量,颜墨白一行人,已是靠近。
这时,立在殿外的宫奴们纷纷弯身而拜,恭敬而唤,“拜见驸马。”
颜墨白满身温润,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深了半许,待站定在凤瑶面前后,他竟也不曾先与凤瑶言道,仅是回眸朝身后的小厮们扫去,懒散吩咐,“将东西,全数放于偏殿内。”
这话一出,小厮们纷纷恭敬点头,不敢耽搁,随即便急忙朝不远处的偏殿而去。
这厮莫不是将他当作是这凤栖宫的主子了?竟是吩咐小厮们放东西,都能吩咐得如此淡定十足,随意自然?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一缩,低沉而道:“摄政王让那些小厮带的是什么东西?”
她问得直白,语气也微微而沉,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质问与威胁。
这话一落,颜墨白便缓缓转眸朝她望来,温润的目光顺势迎上凤瑶的眼,从容无波的道:“明日不是要出发前往大楚之地吗?是以,微臣便已将路途要用的东西全数打包完毕,送入宫来,待得明日一早,再装车携带。”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分毫不避的与他直视,“本宫答应摄政王将那些东西运入宫中,甚至还答应将那些东西放在我凤栖宫偏殿了?”
颜墨白面色不变,整个人也无半许的诧异,他仅是温润平和的迎上凤瑶的眼,平缓而道:“长公主虽未答应,但也不曾反对呢。”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骤然一缩。
颜墨白静静观她,薄唇一启,继续而道:“明日长公主出城,阵状颇大,而微臣之意,是在天色还未大明之际出宫离城,如此一来,倒也不会惊扰京中百姓。是以,微臣先行将路途所用的东西全数准备好先带入宫中,待得明日一早再装车而行也妥当,而微臣,也有意今夜入住在凤栖宫偏殿,待得明日一早,与长公主一道离宫出城,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
凤瑶神色微动,随即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并未立即言话。
待兀自沉默片刻后,她清冷无波的道:“摄政王此言,并无不可。只不过,今日之事,本宫尚可原谅,但若摄政王下次再敢如此先斩后奏,那时,本宫自也不会如这次一般,轻易放过于你。”
颜墨白勾唇而笑,“多谢长公主。”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微臣历来便知长公主宽容大度,是以心生敬佩。而此番入宫着急,是以也忘了用膳,不知……”
凤瑶瞳孔微缩,短促而道:“进来。”
颜墨白满目温润的凝她两眼,未再耽搁,当即踏步入殿,凤瑶也顺势稍稍起身,朝殿外宫奴吩咐传膳,而后便转身过来,与颜墨白同坐在了圆桌旁。
殿内的光线,逐渐有些暗淡。
待得宫奴将晚膳送来后,便先将殿中的烛火也一并点燃后,才恭声告辞离开。
一时,周遭气氛沉寂,清宁厚重。
那昏黄摇曳的烛火,也光影重重,无端的透着几许迷离。
颜墨白如常的开始为凤瑶碗中布善,待得一切完毕,他才平缓温润而道:“长公主今日批完奏折后,便一直呆在这凤栖宫中,不曾外出?”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仅是淡然的执了筷子,缓缓吃了几口膳食,才淡漠而道:“本是无事,不呆在凤栖宫作何。”
这话一落,微微抬眸朝他望来,低沉而道:“摄政王突然这般问,是为何意?”
似是未料凤瑶会突然这般言道,颜墨白猝不及待的怔了一下,随即勾唇而笑,温润如常的道:“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并无他意。只是也突然发觉,长公主虽金枝玉叶,但比起别国的金枝玉叶来,着实是孤单寂寥了些。亦如其余之国的公主,皆是奴役成群,甚至还有闺中密友,而长公主,却独独一人……”
未待他后话言完,凤瑶便低沉沉的出声打断,“别国的公主如何,与本宫何干。便是本宫独独一人,且无闺中密友,又有何妨?”
颜墨白下意识的噎了后话,静静凝她,并未立即言话。
凤瑶心下浮动,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略微复杂开来,待得半晌后,她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低沉而道:“别以为本宫这几日对摄政王宽容而待,摄政王便可随意评判本宫。本宫是否孤寂,是否寂寥,这些皆与摄政王无关,倘若摄政王因此而说事,无论是要随意的调侃本宫,还是要可怜本宫,无论摄政王是哪种心思,都望你好生收敛,莫要表露出来。本宫,不喜你调侃,更也不需你,可怜。”
低沉无波的嗓音,清冷厚重。
待得这话落下后,凤瑶便垂眸下来,不言话了。
整个过程,颜墨白静静观她,那双深邃温润的瞳孔,竟也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复杂与幽远。
待得半晌后,他才将目光从凤瑶面上逐渐挪开,随即薄唇一启,平缓幽远而道:“微臣对长公主,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这深宫之中,虽宫奴万千,但长公主却无人交心,无人所倚,是以便心有感慨罢了。”
这话入耳,凤瑶眉头一蹙,仍未言话。
颜墨白再度抬眸,凝她片刻,随即也不再言话,兀自用膳。
一顿晚膳下来,两人皆极为难得的一言不发。
待得宫奴将桌上的残羹冷炙全数撤走后,凤瑶便道:“明日走得早,摄政王便先回偏殿休息。本宫此际也突然有些累了,也要,早些就寝。”
低沉无波的嗓音,彻底打乱了周遭的沉寂气氛。
颜墨白略微复杂的望她一眼,随即垂眸下来,温润而道:“也罢。长公主早些休息便是。”
这话一落,并未耽搁,当即缓缓起身,逐步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