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站在案前,冷冷向背对着她的刘瑛道:“爷爷告诉我,宋怀王为了名正言顺地收复齐国之地,收复齐国人心,故以国礼迎娶了齐国的亡国公主。我固执地相信了二十年。我还相信,二十年前,你把十三岁去宋国和亲的我送还回赵国,是因为你觉得陈宋两国关系紧张,赵国夹在中间,不该有所偏倚,送我回来,对赵国才是上策,爷爷才能觉得宋国是真心为赵国好。你做赵王二十年。二十年来,你不娶我,不碰我,我相信你还是为了赵国好。因为你扮做的,是我的兄长,我们之间,岂能苟且?可是我不愿承认的是,我骗了自己二十年。”
刘瑛终于在角落找到了兵符虎耳的一角,捡起来后,拼凑在虎符上比了比,果然不错。
独孤清看着刘瑛漠然的背影,哽咽道:“你当初不娶我,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年纪小,也不是为了赵国好。你不娶我,只是因为你不愿娶我!你如今不碰我,不是因为你我要假扮兄妹,也不是在为赵国好。你不碰我,只是因为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你心里的人,十年,二十年,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个身世不清不楚、清白无法自证的亡国公主!”
宏泱殿幽暗的角落里,刘瑛的背影略显僵硬。
独孤清见刘瑛既不转身,也不回答。她徒然笑了,笑声绝望而孤独。
她说:“刘瑛,世人皆笑你是个聪明的君王,却是个愚蠢的夫君,笑你登基不到一年,绿帽却不知被那齐国的亡国公主、繁京的第一舞姬戴了多少顶!可是全天下只有我独孤清知道,赵宋两国王位,都治不好你对一个死人的相思!痴情如宋王,绝情如赵王,全都在你刘瑛一个人身上!”
刘瑛转身走向独孤清,将虎符和那摔掉的一角塞到了独孤清的手中。他无喜无怒地说:“公主,当初你的兄长在平梁战死,你的爷爷亦在陈军杀入宁和宫后一病不起。他临死前将赵国托付给了我,将虎符托付给了你。二十年来,我对赵国鞠躬尽瘁,问心无愧,没有辜负老赵王的嘱托。但虎符之重,更重于赵国。赵国弱小,男丁皆兵。这统率赵军的虎符,不是两块普通的精致木头,而是赵国仅有的三十万男丁的身家性命。还望公主,珍之、重之。”
独孤清紧紧握着手中虎符,忽然泪如雨下。她抽泣道:“你既是宋怀王,为何却不出兵救宋?你……是不是压根就想让复国军收复齐卫之地,为你心中的亡国公主,重建故土?”
刘瑛转身回到案前坐下,直视独孤清,不紧不慢道:“公主也知道,我只做了不到一年的宋怀王,却做了二十年的赵国国君。我不会视赵国百姓如草芥,不会拿赵国兵士的性命开一丝一毫的玩笑。那齐卫陈蜀四国盟军,并不需要借道赵国,他们直入宋境,战场在宋国,与赵国毫无干系,赵王为何要派兵去救?当年宋武王踏破齐卫两国,赵国没有援助齐卫,近日齐卫复国,此时赵国若去援宋,你的爷爷岂不是会无端背上助宋武王灭齐卫之责?那四国盟军,来势汹汹,士气蓬勃,此时赵国若与他们对峙,岂不是自讨灭国之危?他们大可以不攻宋,而是先灭了曾与宋国同盟的赵国,再在赵境屯兵屯粮,徐徐复国。而宋国,从未与赵国结盟,又为何会发兵援赵?所以为保赵国百年基业,赵国只应示弱,只应远观。”
独孤清擦干了眼泪,仔细想了想刘瑛说的话,长叹一声,道:“多谢兄长能为赵国着想。可是……四国盟军来势汹汹,士气蓬勃,兄长真的不打算去援助宋国?”
刘瑛望向东面宋国的方向,道:“公主,四国盟军可以轻而易举地吞灭赵国,却还不是宋国的对手。”
独孤清将信将疑:“你真的确信,你那勤政的儿子刘璟,能够独当一面,击溃四国盟军?”
刘瑛平和答道:“我答应过老赵王,只要我一日是赵国之君,就不会将赵国百姓陷入危难。赵国之兵,我一个将士都不会用。若是璟儿抵挡不住,我便回去助他。击溃四国盟军,独我一人足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