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仔细看其神色,确定对方没有再动手的意思,这才转首看向凌飞,眼神询问,凌飞轻轻回了个眼色,示意伤势并无大碍,穆清这才放心,两人遂在旁边落座。
“天色不早,我看家主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凌飞默默运功调息了下,看着米君行冷声道。
长到十八岁,凌飞无论在府中还是宫中,皆备受宠爱,还从未吃过这样大的一个亏。
来之前,他也有过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米君行竟然会不顾脸面辈分亲自出手,好在穆清执意跟着来了,看米君行方才的声势,是真正想让他吃些苦头的。
吃苦头凌飞其实并不惧,但他不能接受的是丢颜面。
此时此刻,他大概也猜出了米君行的打算。
制住他之后,要么是让他认错,即便他不认错,那他这个恩侯府继承人的脸面也丢定了。
甚至明日论武会,他还得继续丢脸。
以他的个性,即便是米君行仗着功力深厚倚老欺小,他也不可能将事情真相宣扬出去。
凌飞眼下的心情不痛快之极,自然不会有好声好气。
而他也看出,米君行动了一次手,应该不会再动手,否则也太失身份。
“口气还不小!”米君行虽未发作,但面色也阴沉之极,“便是凌桢在老夫跟前也不敢如此说话,真当老夫不敢拿你如何?”
穆清朝凌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凌飞嘴角不屑撇了下,终究还是没做声,穆清起身朝米君行拱手行礼:“方才晚辈多有冒犯,不过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家主要朝子洵动手,为何不先说明缘由?兴许这其中有何误会也说不定。”
“穆东恒的儿子——”米君行阴鸷的面上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没想到穆东恒倒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可惜就是蠢了些。哪些浑水能趟哪些浑水不能趟,穆东恒最是个最识实务不过的,竟然没将这本事教给你?明知老夫今日寻他来是何事,你也敢插手进来?多了一个穆家,真当老夫会怕?”
穆清看着米君行叹口气,放下双手,眉宇间几分恳切:“此事晚辈还真称不上插手,原本就有晚辈一份。家主所生气的无非是怪晚辈们不知分寸,查探了些不该查探的消息,可此事也并非晚辈刻意为之。”
凌飞眸光一闪,深深看了穆清一眼。
“不是刻意为之?”米君行冷笑连连,眯起眼望着凌飞,苍老的面容上皱纹几乎将双眼盖住,但却不掩眼中精光,“简王府如今同凌家正在议亲,凌少爷却私下打探我米家子嗣一事,敢说不是刻意?”
凌飞闻言一怔,明白过来后,心里霎时生出些哭笑不得的怒气。
他打听米家之事本是受简蕙心威胁,可在米君行这里却被当成了他对简蕙心的血统有所担忧,担心其遗传了米家难有子嗣的血统,故而才对米家进行打探。
穆清先还没听明白,直到见得凌飞面上的怪异神情,才想明白米君行话中之意,也同样是无语。
“家主还真是想错了。”凌飞哪里还忍得,讥诮勾唇一笑,“我若喜欢一个女子,哪怕她不能生养又如何?我凌飞还做不出这等蝇营狗苟之事。查米家的事,在下正是受简王府郡主之托。正是郡主担忧两位舅舅膝下无人,一定要在下查清此事,否则凌飞即便再无聊,也不会闲得功夫去管人家生不生儿子。”
“好大的口气——”米君行不怒反笑,“就凭你这目无尊长言行无状毫无教养之人还想娶老夫的外孙女,竖子休想,老夫是绝不会同意的!”
穆清瞄了神色更加怪异的凌飞一眼,无声咳了咳,垂眸掩去眼中古怪笑意。
凌飞低低轻笑:“……在下也正是此意。”
米君行蓦地噎住。
“启禀家主,郡主求见。”
大管家在门口禀报。
“请郡主进来。”米君行沉着脸。
简蕙心莲步款款而入,盈盈福身:“外祖父。”
米君行没有立时作声,只眉目阴鸷地望着凌飞,唇抿成一条直线。
“郡主来得正好。”凌飞起身懒懒而笑:“家主对在下多有误会,还请郡主替在下分说一二。”
米君行眉宇间神色愈发阴郁几分。
穆清生怕场面又闹得不可开交,也站出一步看着简蕙心同米君行,道:“子洵受了郡主之托,确实出手查了些许,但多数还是根据郡主所言。而后我等也觉此举不妥,故而已经收手。子洵早上已经托人给郡主带信,说明此事另有他法可解决。郡主可证此事真假,家主一问便知。”
“蕙心?”米君行抬眼朝简蕙心望去。
简蕙心仪态端方地朝穆清和凌飞二人方向略略敛容一福身:“此事确是蕙心处置不当,给穆表哥和凌少爷添麻烦了。”
凌飞神情惫懒,穆清闻言倒是心下一松。
简蕙心说完,走到堂中跪下:“外祖父,此事是蕙心错了。”
米君行定定看着简蕙心,神情不辨喜怒:“是你让他查的?”
简蕙心咬咬唇,被米君行看得眼圈红了红,强忍住低声道:“是。”
“为何让外人插手府中之事?”米君行沉声问。
简蕙心没有作声,只俯身拜倒:“是蕙心错了。”
她了解米君行的性格,这种时候愈是辩解便愈是会让米君行多想,只有诚恳认错,米君行反倒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而且,她相信,凌飞两人在她来之前,应该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凌飞拒婚,她本是受欺负的一方,她越是什么都不说,米君行反而会替她多出几分气。
果然,米君行只顿了片刻:“地上寒凉,起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