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民世篇 孕
潜藏隐患,诟病百出,忠义两难全,乱四起,兵荒马乱,乱世难定尘埃,无有正主稳现局,重蹈覆辙,霍乱猖獗。
一心以死为后世,谁知唯负一人,万丈丝绪为一身,藕断丝连心已死,无意作力在此位,终得卿归来,踌躇满志却犹疑,自知看得远,患得患失揪其心。
白久呆滞之余,盯着眼前的夜色久了,沁人心脾的不经觉间双眼一合,又是沉睡了下去。
她沉入梦所见的,只能是深冷不见一物的海底,正因如此她魂魄困在海底,有过很长一段魂魄离体,期间她不知黑夜白昼,四季更替,只觉得度日如年,冷暖不知。
死后的她自己,早已是意识不到那副躯体的疼痛,先前找不着残躯的去处,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当时还麻木不仁的以为是被什么鱼鲨分食了。
她也对这样的后果心中无所想,这世上谁会死得舒服呢?八斤八两罢了。
直到她在海底漂流的日子久了,才被一黑一白的勾魂使带走,但碍于她执念未解,用铁链牵着回了一趟查实。
明白了她死因,告知她阳间情况的一切安好,依旧无动于衷的消了一两分,多是想活回去的念想,越来越烈,无药可解。
于是按部就班,秉公职守,例行了公事,将她送去了修罗道,在里面源源不断,毫无间歇的厮杀中,自生自灭。
她段久卿不一样的就在,她是以半魂执念入的修罗道,还有一半与这半意念不合之下,只好简单粗暴的分割,独自所行。
来到修罗道的这半魂因地制宜而变得凶狠残利,而另外尚在躯体内不肯离去的那半分,本本分分心无旁骛的沉浸在内,安分守己的做个半生不活的活死人。
她的确记得雨师赋,但关于他的一切,多是半生十几年的造孽,才会有的最后的报应。
她本不是个什么念情的人,除非是血亲关系与她本为一体的高堂之上父母,除此以外,要不是多年活于高处高枕无忧,她死之前那会,早就拉他雨师赋一起死了。
但是现在所见的雨师赋,人不人鬼不鬼,从里到外都是嘲讽,不在三界之中,也算是勉强吃了口恶气了。
可照之前傅辞所说的,她的阿娘道琼斯从此彻底的活不成了,想想就别有忧愁暗恨生。
要不是当时不想打草惊蛇,她偷都会跑去拿个刀子斧头来,非要让他双臂皆失的才好。
现如今她已经再活到这个世界上,那些过往回忆,当然止不住的回想上百遍的揪着不放。
可是再怎样想,有意义的人,也就一个自她随手从月族寻常闹事的刑场中,救回来的黑衣少年而已。
她记得他跟着自己时,乖巧懂事大有作为,本就是个天生神力的可造之材,不过后来他也自甘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摊上主神这样的前夫,真够她八辈子难堪的了,之前是进也不是,现在肚子竟不知所云的大了,退更不是了。
退一万步来说,她怀上了这等金胎,好歹之前是记得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正娶过,不算丢人。
只是现在大不相同了,她是打心底的不想回去见那些烦心的旧人旧事,这孩子的说辞她也早已想得妥妥当当。
可就怕他下次还这样闹腾,会变得麻烦很多。
白久身边拖家带口的还有何十,他也是个涉世未深,权当离家出走图新鲜的小屁孩,到底她自己才是支柱,得拿定了主意才是。
她动了动眼皮,使了劲的,发觉又是纹丝不动,梦魇住了。
“姐姐你醒醒!起来吃鸡了!”听见了动静,何十端着飘香进来了,还是松动不了半分。
“……”白久使劲动了动手指,妄图让这小动作入他的惊慌失措的眼。
“不好。”何十发觉了她的死气沉沉,放下一锅子的鸡,跨步过来,率先抓住了她的手把脉。
这一把不要紧,白久趁机手指一抓,大拇指在他手掌边缘上点了点。
“是动不了了吗?”他会到了意,转身翻箱倒柜的去寻找什么物件,止不住的自言自语,夜沉寂静,白久恰巧全听得一字不落,“怎么会这样,明明还没有成型足月,就会这样闹腾得后患无穷……照拉斐尔的话,这样的孩子指不定是混入了什么别的东西,打掉就好了。”
白久心中为之一颤,若不是这梦魇,她早就坐起那把刀挟持住何十了。
他……他先前果然所言非虚,自己竟还觉得不过是他小孩子胜负欲的赌气!
不过事到如今,面前的人是谁不重要了,若是主神的话,她方可大智若愚缓兵之计,就会如之前那样相安无事。
“不过谁叫你长在了她的肚子里呢?算你赚大发了,还得让我费尽心思的伺候好你……”听着他忙不迭的发牢骚后沉默不语,白久也不作什么动作了。
她只觉得肚子上盖上了一片厚实,不再单薄吹风了,暖意源源不断的生起。
何十的手往上摸了摸,似是在添炭火的擦了打火石,白久也同样受用,不自觉的呢喃伸着懒腰打哈欠的醒来了。
“醒了?要喝点鸡汤吗?”言语轻轻,转眼看去的是何十山河皆在的眉眼,他双眸黑曜广如星海所取,生气活力讨人所喜。
白久方才已然措不及防的坐了起来,太过如释负重,再是在何十面前习以为常的反弹反应,这下子本能已然超前了理智。
现在独留她悔不当初的坐在那低眉顺目,一言不发。
“怎么了?是要我喂你吗?”何十叫唤之余,早已手里端着碗热汤,一手拿着勺了。
他啊,是个区区称呼之余就能变幻无常的人,就像现在,他这样矜矜业业费心费力的照顾自己,白久觉着她不叫自己姐姐这等长辈之称,似乎有些……
她再也不能理所当然的受他孝敬了,怯生生的挪过头,瞥眼看向他手里的那碗汤,猛得坐地起跳伸出手来奋力一夺!
“乖。”何十游刃有余行云流水的带着汤碗闪开,抱紧了扑了空,在自己怀里的白久,抚摸她的背,“知道这样不冷,喝汤也舒服,刚刚我还怕你身体还疼得厉害,现在看来能这样投怀送抱的活蹦乱跳,想来过些时候就好了。”
“……你,把碗给我。”白久叫不出当初亲自给他取的名号,早就在方才所见视听中一扫而空,专心致志不顾廉耻的只为他手里的汤,警惕愤愤的像是在生闷气。
“听话,你这样手忙脚乱的喝汤会打翻的,我来喂你。”何十还是坐定如山,不厌其烦的口上安抚着,已经在着手拿起汤匙了。
独有身在其中的白久知道,方才腰上他那死死压着自己的泰山压手,现在又动起汤来,中了他的下怀不敢乱动。
“诡计多端。”白久阴沉着脸,在何十看来像是个赌气的孩子。
没说几句,这边汤已经送进了她口中,只能照做着张嘴,吞咽之后又说话了,“可是我已经应了聘,不能一声不响的离开失信于人,明天总得去百乐门打个招呼的。”
“还是想回去啊?”何十还是言若浮云的,沉了眼对这意料之中有些不太高兴,“我替你去吧。”
“……不行,我一个低三下四的应聘姑娘而已,让你去算什么?你不怕,我还嫌别人误会呢!”白久急了眼,到底还是耐不住的奋起反抗。
可这话一出口是极快的,见何十放下了手里的汤碗,若有所思,她瞬时早已后悔,怕面前这城府极深潜伏已久,不怀好意的前夫探子看出什么,不过好在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