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民世篇 红绸命也
自春秋迭起过,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再见你时如旧有宴,是真情假意,假戏真做,早已事不关己。
应是随流旧时去,不想还有再活年,睁眼得见人间夜,心起所执,魂还阳。
顾盼周遭皆为兵,拔剑四顾心茫然,停杯投箸不能食,难以安心奄一息。
惊弓之鸟该是白久眼下的情景了,再活于此世,迷茫不知头绪,所见却皆为熟悉。
听晓自己跳海而亡是为了主神神族朝局,可归根结底,也只是浅薄记得白少君这个人,诺亚方舟上头的所见所闻,越想越是愈加含糊,但能知道的是,这个白府的前身主人,并非白夫人。
既然他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那么自己定是这个死得不明不白的盖茨比有所交集。
白久来到尚海城以来,虽说因外头对狐族的诸多界限和对她以往那个身份的忌讳,不能时常出入。
这一来是自己的身体也知道经不起折腾,二来是不想招摇过市,她不想人云亦云,什么消息都得核实了,才肯信。
到底是死得早,区区十几年早已时过境迁,单单一个白府而已,就让她心领神会不少深藏其中的样。
夜深人静,闭眼入眠的一直是不断做梦,这梦颇有章法,其中梦见的人事物都贴补了不少她忘却想不起来的黑茫茫。
大抵心中有了点地气,梦中那黑衣之人定是主神了,也能够连得上自圆其说,那这救她的人,蹊跷得到现在都只是按兵不动的不来找她……
不对,既然这白府都是他安排的线人,可不是这样简单的人物,也许是伪装在暗的盯着……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西部陆军大使校尉雨师赋,将在最近要举办订婚舞宴,宴请尚海全城赴宴……”收音机这头倒是说出了有用的消息,白久听进去了,因这雨师赋自打出现时候,就是个可以敲打的突破口,她一直没能忘记。
白少君已经可以放弃了,脱离掌控的东西终究不牢靠,听何十送来早饭时候说,昨个夜里被抬去医院了。
白久自知这后事是他一手操办,倒是做的干净又掩人耳目,于是拿出自己在白府存的油水,嘱咐他去外头做点采买,最好去一趟医院。
去了监狱一回身边人变得跟换衣服一样,白久心头一时间不适应,不过已经打算起来要离开了,就得断舍离,搞不好还要斩草除根做干净。
目前这何十来历的确太过从天而降,这种事她以前常常纸上谈兵,真的遇见了,只好觍着脸客套亲近,她心里清楚眼前少年不简单,好在自己也不是个简单的,半斤八两。
这世道,专断独行可不是什么聪明举止,眼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想着怎么想好后招吧。
“你好,请问白府的白少君在哪个病房?”拎着篮子,何十走路带风的吹来了,他本就生得秀嫩,往前台一来,那些个小护士都盯着看,少有不是僵直了身子难以动弹的。
“您是病人的家属吗?哪位家属?”其中一个像是主任的中年女人走来,来不及训斥她们,拿起单子给他翻看。
“我家小姐是白先生的远方姑姑,昨天他喝多了发了酒疯,不小心两个人都伤着了,属他伤的最重,可小姐她也一时间下不了床,所以只好由我来代劳了。”何十舔了舔唇,这套说辞张口就来,拎起水果篮往台上一放,“要吃点吗?”
“不用了谢谢。”主任查到了房门,翻出了表格,“您在这边签下字,病房在四楼的四一四。”
“签谁的?”何十特地问了问,医院这地方和警察署相关,他得知法守法。
“都可以,为了规定,您可以代用病人家属的名字。”那主任是个秉公职守的认真刻薄相,却别样好说话得很。
“谢谢了。”何十几下子签好字,招了招手离开了。
“……好帅啊!”后头的小护士报团起跳。
“上班时间叫什么叫,像什么样子?”主任转头过来一把厉声呵斥,拿起名单仔细端详一会,皱眉扔到了桌上,走时还絮絮叨叨恨铁不成钢的自言自语,“怎么年纪轻轻的,就不会写字呢?这写得跟个抓蝇粘上面的家伙事,扭七扭八的……”
何十写得是符号般的文字,算是他的母语,写得习惯深入骨髓了,一时间是改不过来费时费力的写汉字的。
这种字本就鲜为人知,比起英文还要短小,细看本就不甚美观,除却考古学见了会肃然起敬,没有别人欣赏得来。
他当时在位立了折腾九重天那些神官的命令之后,就把位置大权给了那兰,想来主京昭告的亲笔律令都是清一色的汉字了。
可在何十这的规矩,提笔写字乃是他不打紧,事也不打紧的情况。
“请进。”白久这会子正襟危坐,果不其然白夫人找上门来了。
“打扰您了,白小姐。”还是这般卑躬屈膝,拿着一封信函走过来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什么?”没见她发话,白久喝了口茶有些紧张,恐怕袋子里的物件是要命的。
“这是一大早有人送来的,像是报社苏小姐给您的。”白夫人对面坐下,“送东西的人说这是关于我们白府的大事,不过得有您打开。”
“知道了。”白久松了口气,拿起拆开封腊,里头拿出的是殷红单薄的书信,原是请帖。
默不作声的,打开里面看了几个名字,白久瞧见雨师赋就知是什么意思了,她将请帖盖在信封上头,抬头发话:“是雨师校尉的订婚宴请,我看过了,共请我们白府三人,眼下这情形,白夫人可有空贴补白少君的缺席呢?”
“白小姐抬举了。”她慌神得受宠若惊,“我已经有好些念头没参与过尚海城的大场面了,算不得什么,家里的事宜也已经交给少君独当一面了,这事……”
“后天就是应邀的时候了,白夫人,我之前有幸奇遇过这位军爷,是个不好惹的枪子,若是他的邀请,白府还缺胳膊少腿的……”白久顿了顿,茶杯放在了请帖上,“我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怕,横竖都是自己一个人扛,但是就不知道白府会不会被人落下话柄,得罪人了。”
尚海城中,不乏受西部抬举的势力,而陆军是出了名的狗仗人势,拿枪为权,人人避之不及,财权敬而远之,别提这如今世风日下的白府了。
纵使之前白府有为主神指派的名号,但早已世态炎凉,白久虽说不明白苏小婷大张旗鼓的用意,但明白这次是场鸿门宴,能拖下去一个是一个。
成败在此一举,春暖开香沁鸟语,得离了这煞风景的地方,才是真得了岁月静好。
白府架着紫藤萝的屋檐过高,白久心里头一直都不喜欢。
“谢白小姐体恤,给我一夜的时间,明日会给您答复的。”白夫人停下了转悠不定的眼珠子,站了起来鞠了一躬。
“那好,我等你的答复。”白久点头示意,答应了她的缓兵之计。
心里头暗排起吩咐,得等何十回来再说,毕竟这等让白夫人去寻助露出马脚的机会,可不多得。
典藏她物件的烁金博物院都已经入了他人之手,同样的白府却分毫无伤的没有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这其中定是有背后靠山的。
看眼前白夫人走时背影犹疑不决,定是在盘算说辞,好求得援助,才关上她房门时会如此缓慢吧。
“白先生,昨晚睡得好吗?”何十大手大脚地推门而入,门敲着墙面砰砰作响,大步流星荡着水果篮进来了。
往里头一看,是按照他的要求重金买来的单人间,原本想着白少君万一西去,也好做个临时送终的大棺材,可现在看,他竟然命大,着实差强人意。
“怎……怎么会是你?”得知是何十,白少君吓得打颤,“你这次过来,是要干什么?”
“没什么意思,就是来看看你,和你谈谈心。”何十追悔莫及之前待他太过心慈手软,没给他一点教训见见拳头,一下不看着就动起手来了。
“不用!看见你贼莫贼样的装样子,我就恨不得……”白少君咬牙切齿,昨晚那一下,重击他的后脑勺,差个一时半刻都得命丧当场。
“此话怎讲?”何十面色皱起故作疑惑,言语不轻不重的,“不论何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可我看见,分明是你先伤了她,要不是我及时赶来,命丧当场的可是我那身体孱弱的姐姐啊。”
“……那,那是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她身体竟如此不好!”白少君声嘶力竭,抓着素白的床单爬起,钳住了何十的双臂,“要不是你的出现,我们不可能会倒霉到今天这地步!”
“不胜荣幸。”何十生的本是一张死脸,不带笑意无神色时,人人见了都能想起欠了谁人的二五百万,但现下他笑了才知是不贴脸,分明有恣睢之意却是教人越看越不舒坦。
这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喜欢的定夸要枭雄的王霸之气,邪也邪得威震四方,不喜欢的只叫一个邪气四溢,歪门邪道。
可他偏生都占了个全,半分偏离谁都没有的,遥想当初一路夹着尾巴受益于云苏国一身的本事,助长他今日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