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掌,是替我自己打的。从小我视你如长兄,屡次劝你改邪归正,到最后几乎是纵容你。结果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公孙羽。”
她难得叫公孙羽的全名。
听到这里,公孙羽猛地抬起头来。
长乐:“我恨你,下地狱去赎罪吧!”
霎那间,长乐抽过谢昭手上的佩剑,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将银剑推进公孙羽的胸口。
鲜血大口大口的从公孙羽的嘴里吐出来,最后一刻,他低声说道:“楚楚,是我对不起你。”然后猛地栽倒在了地上,头磕在了台阶上,又落下一层血跟白色的脑。
长乐手染鲜血,她的手好疼,伤口因为发力而重新裂开,剑还插在他的胸口上,长乐却没有力气去拔下来了,她站在公孙羽的尸体旁边,开始放声大哭。
像一个失去亲人的孩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长乐第一次亲手用剑杀人。
她平日里都是更喜欢下毒的。
因为怕沾了自己的手。
脏。
可是她不知道今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昭将她一把揽入怀里,用手拍着她的头安抚。
任由着女子慢慢将眼眶的热泪染湿他的肩膀。
谢昭看见长乐这么伤心,心底也不好受。
一炷香后。
三更将逃跑的苏离离抓了回来。
她身上中了几刀,已经命不久矣。看见长乐她却还想嘲讽几句。
“有些人,别以为自己命好当了皇后,就可以高枕无忧。我告诉你,你未来的魔障还多着呢。这辈子注定崎岖,求得不得,爱而不善!”
三更利落的把苏离离的喉咙割开,本以为这个女人最后关头会求饶的,没想到居然只是谩骂。
长乐的哭声因为苏离离的咒骂而停止。
她沉默的看向苏离离的尸体,半晌才说:“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命好到爱都不太需要。”
谢昭拍了拍她的手臂,“我们走吧。”
长乐点头,跟着谢昭跨步出这个充满血腥气的客栈。
一出来就看见他们的士兵都在整理伤亡的情况,逃兵已经尽数逃走,还抓到的一些充作战俘,流放边疆。
穷寇不追,本是信条。
但是谢昭曾经给过他们机会,又再次卷土重来,这些亡命之徒实属无赖,他侧头下令道:“派一万兵追捕逃兵,抓到全部就地处决。”
这是谢昭第一次下这种死命令。
因为真的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机会,结果是送给别人伤害自己的砝码,实在是蠢。
长乐突然扬起了笑脸抬起头看谢昭,谢昭自然的跟她对视。
二人相望了片刻,都无言。
这个时候,无需多言。
依然还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就是最好的答案。
-
马车在官道上高速疾跑着,队伍分成了三个队开始全力往长安城进发。
外面太乱了。
数不清的危险在暗中潜伏着。
长安城至少安全。
长乐也没有提出再次在一个地方停留,她旅途的风景都看够了,心底更多的是疲倦,是打心底开始的疲倦。
十日后。
长安城。
百姓们夹道欢呼,欢迎着大明战士们的凯旋。
沿路上的手绢都快把巷子都投满。
长乐坐在车上,一身隆重的凤袍金冠冲着百姓们微笑挥手,谢昭站在她的身旁,一身银甲,面庞沉得似水。
长乐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道:“快点笑呀!这么多百姓看着呢,装也装得和善点,人家好不容易见你一次,就甩着一张脸,这不合适。”
谢昭闻言沉默的挤出一个微笑来,太僵硬的笑,看得长乐眉心一跳。
长乐埋汰道:“算了,算了。不会笑就别笑,等会把小朋友都吓坏了。”
谢昭这下是真的笑了,他扯着脸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朕执掌四海,何须对上百姓多微笑呢?笑了反而他们觉得我没有帝王的威慑力,不敬。”
“这话也有点道理。”
长乐边挥手边说。
这次士兵凯旋回程本应该低调。
但是大明的百姓好像对谢昭这个人风评不太好,都觉得他暴戾无情,长乐想趁着这次凯旋回归,跟百姓们把谢昭的风评提高一点。
作用还是很大的。
长乐所站的车有两个人这么高,她站在车上面,正好可以听见下面的窃窃私语。
说什么的都有。
但几乎都是夸赞陛下的。
长乐心里吐出一口清气,好在目的达到了。她脸上的微笑也就更深了些,几乎是直达眼底的。
车游行的时间很短,在午时十分就抵达了宫里。
文武百官列队在宣武门两侧等候陛下跟皇后的归来。
左相都把一番称赞的青词都倒背如流了,就等着人一来开始念诵。
可是看见了陛下跟皇后坐在龙撵上,帝后二人都不想装了,神情恹恹的,一看就不是愿意来敷衍他们的样子。
左相心里开始疯狂的打退堂鼓,他用眼神看向裴阁老。
老臣里面,就数两袖清风发国子监校长兼任内阁首辅的裴阁老能在谢昭那里劝诫两句,其他人,那算了,不被谢昭骂都不错了。
裴阁老注意到了打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炽烈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恭迎皇上、皇后回宫,左相,你开始念吧。”
皇后长乐皱了皱眉头,她侧头看向谢昭,“我先回去了,太累了,刚刚笑了一路应付百姓,回来还要应付大臣,我不喜欢。”
长乐一直都是自由洒脱的性子。
谁也无法让她遵守规则,除非她自己乐意。
大臣们这个位置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只看见皇后娘娘的脸色不太好,侧头跟陛下说了点什么私房话,然后陛下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开始笑着安抚她。
谢昭其实说的是,“我也很讨厌他们这些做作的仪式,真的浪费时间。就这样,让谢凌风站在这里听一下,我们回去吧。”
谢凌风跟着出去一趟累成了狗,现在还要帮着皇帝敷衍大臣,他无奈的点了点头,余光看见随行的蝶诗在捂着嘴笑。
谢凌风做这种代天子听训的事情已经很多次了。
熟门熟路到走过去微微一笑抬手就可以说:“谁先请?左相吗?开始吧,帝后有些不舒服,才车巡游完,舟车劳顿了一路,大家体谅一下,让他们回去早点休息,哦,对了,陛下让我跟你们转告一下,明日不上早朝,后日也是,大家休沐吧,这两日。”
听见休沐的时候,左相的脸色垮了下来。
他一堆铿锵的爱国热情还没有在陛下的面前表露出来呢,怎么就休沐了呢!
左相气得跺了跺脚,这才开始从袖子里摸出那卷已经倒背如流的清词,他直接略过开头跟结尾,几句话开始敷衍了事。
谢凌风倒是真的不在意他们说的什么,左右这些大臣不敢抬手遮天。
谢昭的权衡术玩得很好,朝中还有不少他新笼络的新贵,这些老臣几乎是到了只能奉献自己的热忱的地步。
但是,至于到底是不是热忱,还是装模作样,那谁都不好评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