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石砖地面永远都被清水冲洗得泛着亮光,可任谁都知道,这里的每一条砖缝,都曾被鲜血浸透过。
过了快一个时辰,李瑾瑜亲自将李铭泽抱出来交给了梅雪。
李铭泽还在熟睡,梅雪给他裹好抱被便转身准备离开。
李瑾瑜却叫住她,含了笑说:
“梅姑娘,谢谢你和瑾之照顾了铭泽这么多年,永明和永清……以后也请你们多看顾。”
梅雪转身,深深地看了李瑾瑜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和李瑾之都曾以为李瑾瑜是不同的,可追究,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是落了俗套。
她相信,李瑾之和她一样都不曾后悔过,可怜的,只是那些死于非命的孩子,还有在战火中流落的百姓。
长乐郡主一直等在昭阳殿外,看到梅雪抱着李铭泽出来,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一起乘了软轿回慈宁宫,却在半路被海姑姑给拦住了。
海姑姑憔悴得不成样子,流着泪对梅雪说:
“梅姑娘,娘娘说想见您一面。”
长乐郡主冷笑,径直带了李铭泽回慈宁宫去了。
她深恨谢皇后,认为若不是谢皇后一心拉拢和利用孟书怡,也不至于让孟书怡有机会对那么多孩子下毒手。
坤宁宫里,太医们来来往往,谢皇后看起来却并无起色,脸色蜡黄,连嘴唇都泛着白。
桌上的汤药,一看就是凉透了的。海姑姑不敢劝说,端着药碗退了出去。
谢皇后挣扎了好几下还是起不了身,梅雪便弯腰将她扶了起来,又在她身后放了一个软枕。
放在锦被上的手掌苍白消瘦,谢皇后咳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沙哑着嗓子问梅雪:
“梅姑娘,你很恨本宫吧?”
梅雪摇了摇头在床边的锦凳上坐下,神色平静地垂眸不语。
她了解谢皇后,战局已定,又同时失去了两个儿子,谢皇后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谢皇后笑了笑,已经干涩的眼睛微微泛红,她扭脸看着窗外说:
“我从小就没有朋友,进了宫之后更是时时刻刻防着每一个人。
任何拦了我路的人,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除掉。
唯有你,我始终觉得不同,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可以永远…….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不想说对不起,因为没有用了。”
梅雪抬眼,看着谢皇后轻声说:
“娘娘,您不必觉得抱歉,因为微臣从不曾怨过你分毫。
您的不易,微臣一直都很清楚。
所以,微臣从不后悔曾对娘娘出手相助,也不痛心我们的渐行渐远。
我们各有各的不得已,自求心安便可。”
谢皇后苦笑,颤抖着握了梅雪的手哀求:
“梅雪,我的母亲和妹妹曾冒犯于你,但我父亲一生谨小慎微,绝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我最后求你一次,若到了那一天……求你和……瑾之看顾我的家人。”
终于有眼泪自谢皇后眼中落下,梅雪却只默然不语。
李铭泽姐弟三人的年龄还小,她一定会全力看顾。但其他事情,她无权做出承诺。
看梅雪起身往外走,谢皇后哽咽不已,哭着叫住她说:
“梅姑娘,我有一个猜测可以告诉你,若是真的,求你能因此答应我的请求。”
梅雪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谢皇后说:
“娘娘,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不需要任何条件来交换。不能为你做的,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不可能答应你。”
谢皇后哭着点头,但仍继续说:
“陛下的御书房是有密室的,这本也不奇怪,但我怀疑那里关着一个人,是你一直牵挂着的那个人。”
梅雪愣住,良久才说:
“娘娘,你是怀疑…….怀疑先太子妃……”
这世上,能让李瑾瑜致死都不肯放手的人,除了先太子妃杨淑敏,还会有谁呢?
可他,怎么舍得…….怎么可以……将挚爱之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谢皇后擦了擦眼泪,接着对梅雪说:
“梅姑娘,我争斗了半生,终究还是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甚至不配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对杨姐姐,我也是如此……”
忽然想到刚才李瑾瑜要求和李铭泽单独相处,梅雪的嘴唇抖了抖,大概已经相信了谢皇后的猜测。
她快步走回床边,握住谢皇后的手说:
“娘娘,我不能答应你什么,但我一定会尽力。”
说完,梅雪便飞快地往外跑去。
李瑾瑜简直就是疯了,梅雪预感到他是想带着杨淑敏共赴黄泉。
刚才让梅雪在外面等着的那段时间,他肯定是带着李铭泽去见了杨淑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