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的院子叫长青园,是为祝福老太君松鹤延年,长青不老。
可此时此刻的老太君却是老了。老人家安静地躺在床榻上,满头白发像是枯草,压不平整。此前一直病重的她,今夜忽然发了更重的病,登时弱了气息。
一屋子的丫鬟都在哭泣,偏生又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来,好似生怕一出声便要成真,便要将老太君送上西天取经。
刘裕见得这样场景,当即红了眼圈。他一个大男人,说是有泪不轻弹,这个时候也像是忍不住伤心。锦公主慌忙安慰他,他点点头缓和了下来。
倾城走到床榻前坐了,盯着床榻上的老人,见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显然已经是病入膏肓。飞快掀起老太君眼皮,见她双瞳浑浊渐散,再探她脉搏,脉搏低沉无力,细弱如微。面色苍白如纸,双唇却乌黑如墨,不做多想,当即吩咐道:“银针。”
七爷提着药箱就在一旁,闻言为她递过来。她双手展开针袋,弹琴一般选着银针,口中道:“火。”
七爷忙又拿烈酒点了火,亲自将酒灯送到她手边。她便将银针一一火烤过,慢慢捻入了老太君的头部。众丫鬟乍然一见,大气都不敢出,却渐渐止住了哭声。
倾城这般做派,跟浣风楼中的大夫完全不同。一个大夫有没有本事,只看她露出两招便能窥探出一二。似倾城这样见垂死之人仍面不改色,沉着施针的医者,实为少见。
刘裕站在一旁,紧张的盯着,锦公主温柔道:“阿裕,咱们出去等吧。若兰施针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看。”
像是才听明白,刘裕忙抱拳出声,“沐姑娘,有劳了。”
倾城也不理会他,径直施针不言。七爷就在一旁作陪,没有要跟着出门的打算。治疗了好一会儿,便听得灯下病床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叹息。声音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倾城停了手中的银针,站起了身。
她一面拿帕子擦手,一面淡淡道:“七爷,走。”
七爷一怔,“人还没醒呢?!”
她一笑,转头含笑看着眼前人,“我知道。不过,咱们先谈妥一个条件,再来医治也不迟。”
七爷挑眉,头一回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什么时候,你竟也学得这样的世故了,人还没治好,先要谈了条件。”
她摇摇头,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走了出去。他忙跟了上来。老太君就那么顶着满头的银针躺在床榻上,一屋子的丫鬟都傻了眼。
出门,刘裕慌忙迎上来,“沐姑娘,怎么样了?”
倾城一笑,“老太君已经醒了,不过要想她彻底清醒,还需要开颅放血才行。”
刘裕大惊,“什么,开颅……放血……”便是锦公主也傻了眼,迟疑地看过来,“若兰,老太君究竟得了什么急症,还需要开颅放血这样的方法,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岂不是……”
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虞美人闯入浣风楼来救人,并非真的治病救人,而是为了刘裕能够在浣风楼站稳脚跟。说白了,只要刘裕能将昏迷不醒地老太君治疗的醒过来拖上三月半载,那就是完成了任务。浣风楼谁也没资格撵走他。可若是倾城执意要把人救活,却在治病的过程中将老太君治疗死了,那刘裕别说在浣风楼站稳脚跟,只怕当下就要被他二叔打出去。
永生永世逐出刘家宗谱,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