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硬着头皮，惊恐不安，“是的公子。公主贵为皇家长女，绝无流落民间的规矩，都是要……要送回皇陵，葬入皇家的。”即便是百年之后，也不是桓家的人，而是皇家的女儿。

公子玄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落魄，他叹息一声，点点头，“准备棺樽，你……安排一下，扶棺南上吧。”

原本，公主府中就不会存在庶子庶女，桓温封王，甚至娶了侧妃生下庶子庶女，都是一个不应该有的变数。所以，即便是公主的尸体回去，也不能是这些庶子扶棺，而他因为朝廷的关系，是绝不可能扶棺而去的。那么，也就只能由公主府的官家做这样的事情了。

官家脸上的冷汗已经下来，沉痛地低下头，“喏，奴一定将公主安全送达健康。”

公子玄点点头。

公主离世的消息很快送去建康府，想必皇帝见了桓温，多不会再手软。桓温此生想要回来荆州府是不可能了，被软禁在建康府某处密宅中，才是最后的结果。

公主的尸体需尽快离去，天气渐渐暖和，越是晚走一天，尸体回到建康府越要难看一点。这个时候的天下，又没有冰冻尸体一说，全靠香料掩饰气味，全程拉过去，不高度腐烂已经是万幸。公子玄已经决定，当夜便要送走公主。

倾城见状，想起押解桓温回去建康府的程峰，提议让公主的尸体与程峰一同离开。但公子玄却拒绝了，拒绝的话也很冷淡。

“还是不必了。我怕父亲趁人不备，掀开棺盖吃掉我的母亲，那就悔不当初了。”竟然说的倾城难以反驳。

公主上路，王府中所有人都站在门口送行，除了公子玄。夜月漆黑，照不亮宅院多少天地，倾城和公子玄站在高高的屋顶上，默默看着管家和掌事嬷嬷披麻戴孝送公主的棺樽回去建康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荆州府去往建康府。她们大多人都是当初公主嫁人时的陪嫁。陪嫁的物件，陪嫁的管家，陪嫁的掌事嬷嬷，还有陪嫁的丫鬟。她们从皇宫里跟着公主出来，跟着公主经建康公主府到荆州王府，再从荆州王府去往健康皇陵。

或许，很多人会选择守在皇陵中，成为守陵人。

皇陵，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至少，公子玄死的时候只能葬入桓家的祖坟，是没资格去到皇陵中的。他虽然也算是皇族中人，可他却姓桓。而且，因为他父亲桓温的举动，他已经被皇室抛弃，再也不可能列入皇家里去。

白衣胜雪，脸色也苍白如雪，公子玄漠然地看着一切，看着门口留下来的桓家人。这些人有主人有下人。主人是桓温的侧妃、侍妾、庶子、庶女们，下人是各家的下人，王府的下人。不管他们是谁，都是桓家忠心之人。

有野心的桓志，桓毅两家，死的死，伤的伤，已然离去。这些剩下的人，才是他公子玄的亲人。是他所剩无几的亲人。他们对他没有恶意，有的只是深深的臣服和从属。

此刻，荆州一团乱麻，荆州王府一盘散沙。如苍茫大海中一叶飘摇不定的浮萍，毫无安身之力。

众人不知他站在这里，他也没有打算告知那些人，他站在这里。二人望着扶棺队伍离去，下去屋顶。倾城抬头，天空已经飘起细细密密的雨丝来，飞洒空中，漫天舞动。

像是最柔软的纱帘，拂过人的脸颊。

不知不觉，他们的发丝和肩膀已经湿润了。而他们站在那里远远观看，竟忘了察觉。空气倏地湿冷起来。公子玄眉目间泛起一阵难忍，缓缓沿着青瓦往屋顶下走去。才走不过三五步，他整个人忽然一个踉跄，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