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春雨贵如油,只是公子玄是万万受不得阴寒潮湿的。
她忙起身去看公子玄,果然他神色苍白,已经醒来。
“怎么样?”她问。
漆黑的马车中,明明灭灭的炭火照亮了二人的脸,他神色平静,“有些难受,倒也没什么大碍。等到这雨下过了就好。”
寒毒侵蚀,他的身体底子不好,虽然有她连月的照料,到底照料的时间又短,的确没将他医治好。
这样子的公子玄,让人担心,恐怕明日又要坐轮椅出行。
她眸光黯然,安慰道:“别怕,初春的雨水应该是下不久的。”
他点点头,寻了个舒服地姿势靠着,“下几场雨很好,回去王府,院子里的桃也该开了。正好给你插瓶用。”
他以为她喜欢摆弄草草,其实那时候每隔四日就要出门去摘梅,并不是她真的很爱。
不过,他既然误会,她也没有澄清误会的打算。
笑了笑,想要分散他注意力,她道:“公子喜欢桃吗?”
苏子御当日绘画桃图,她便十分上心,这会儿听他说桃,又要再问。
他目光闪了闪,像是在思索什么,片刻摇头,“不算很喜欢。”
她眸中星光渐渐黯淡,不在意道:“也对,世家文人都不大喜欢桃的。你不喜欢桃,上回好像就说过了。”
说着话,外头的风雨更加大起来。
马车中的热度渐渐稀少,她忍不住打个喷嚏,不由迟疑,“我去车外瞧瞧。”
话说完,想要起身行走,却是一个踉跄,栽倒下来。
刚好栽倒在他怀中。
公子玄双手接着她,神态窘迫地圈着她的身体,避免她再次摔倒,不由出声,“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吗?”言语关切,很有些发乎于情止呼于礼的意思。
她的眸光却黑的可怕,像是要吞噬掉他整个人。
不是她不想回答他的话,而是她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她只觉得浑身酸软,毫无力气,别说靠自己站起来,就是从公子玄怀里爬出去也困难。
她冷冷转眼,艰难的伸出手,努力了许久才掀开了车帘。往外看,那一堆睡前还燃烧地熊熊的篝火,此时此刻早已熄灭。
黑漆漆的木炭无声无息,被雨水冲刷的七零八落,但显然不是被烧尽的样子。
有人故意熄灭了篝火,就在雨水刚下起来的时候。
她艰难转眼,漆黑的茅草房门洞口,空无一人。那个扬言要为他们守门的老头子,早已无踪。
她眸光一颤,飞快拔出发髻上的银钗,狠狠扎破了自己的中指。
鲜血汩汩滴下来,疼的钻心。
她笨重的脑袋终于清醒了半分。
公子玄不是傻子,低低道:“沐姑娘……我们好像中毒了。”
无色无味的毒,这毒也一定并不下在今夜吃下的饭食里。很可能便是趁着他们睡下,随手丢进篝火中的迷魂烟。飘飘袅袅就要他们武功尽废。
她点点头,“应该是软筋散一类的东西,只要过了药性,就能复原。”
这是最好的打算。
努力撑着身体起身,她打算下车去查看一二。
终于迈动了步子,却拉不动公子玄。阴雨湿寒,他的旧疾复发,他又中了软筋散,愈发不可能活动。
他是一个不能自保之人,忽然绊住了她的步伐。
她停下来,摇摇头,努力压低了声音,“我不能下车去查看。你会很危险。”
早知道就不能好心救人。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句老话,早听了十几年,落到她头上她还是不肯相信。如今倒好,一番好心成了送命的药引,正好给她与公子玄在黄泉上铺路。
她的声音很轻,公子玄不置可否。
他叹息一声,艰难的坐直了身体,认真不言。
两个人就这么枯坐。
敌不动,我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