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力还击。
而今,为帝国而战的烈士们,早已埋骨淝水。
而她,却还苟延残喘在这里。
她低下头,盯着脚下绣鞋,一步一步走向了小园深处的一拱垂门。
这小园往日里定然不常用的,所以院子里已经有了蒿草。近了冬日,蒿草衰黄,独独通往垂门处,是一条细细的小径。
那是被踩出来的小径。
而那脚步也很细,绝不是男人的脚印。
一步一步,她走向垂门。站在院墙下值守的侍卫,却并没有出声阻止。
她勾唇,步履渐渐轻盈。
值守的侍卫,依旧没有出声。
她于是提着篮子,穿过了垂门,站在了一片碧湖前。
身后,弓弩手的视线已然不见,那角门也再不见。
眼前的碧湖,清澈如同天上的冰泉,能看见水底的水草和游来游去的鱼群。
鱼儿多彩色,是锦鲤。
风光乍然秀丽,与外间的森严守卫大相径庭。她心头一松,抬起眼帘。
碧湖不大,湖岸遍植青柳,湖上一架八角凉亭。凉亭中,正有一人坐在椅上。
他穿着青烟色的儒衫,束着青烟色的玉冠,手中一只白玉蝶盛着鱼食,正随意地往水里投喂。
他喂得不算认真,但那些锦鲤仍旧跳跃着争抢来去。
热烈的鱼群,闲逸的风景,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像是温柔的风。不知为何,仅仅一个画面,竟像是有人拿着刀篆刻进了她心里。
忽然定格。
她一怔,傻兮兮盯着远处人。
亭中,却传来他的声音,“茶水没了。”
随意的一句话,像是在吩咐她。她眸光闪烁,提着篮走向了凉亭。一步步上了通往凉亭的缓坡,站在他身后,眼瞧着石桌上空了的茶盏,她忙搁下一篮梅,提起了桌上的茶壶。
茶壶中没水。
她手上的力道却使得太大,提着空茶壶整个人往后一滞。
她长睫低垂,不敢做声。
要去哪里取用茶水,她完全不知,要跟他说什么,她亦完全不知。甚至他是谁,她也完全不知。
她混进来,原本也不是打算要做他的丫鬟。她只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一身份,混去内院,然后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秘密联系锦公主和刘裕。
可惜,竟遇上了他。
似乎是因为她没出声,他竟转过头来。
“怎么不去添水?”他问。
声音很儒雅,也很温和,不像是主人跟下人说话,像是……朋友。
她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只是低着头。手指却暗暗握紧了茶壶柄,掂量着茶壶的重量,预计着砸下去的力度。
怎么样,才能一击即中,将他打晕过去?
甚至,该将他一壶打死,永绝后患。
她暗暗谋算,仍不出声。
他坐在椅上,微微仰着头看她。
大约是对她的行为产生了迟疑。
她不由得使余光去看,才发现他很高,高出正常人许多。因为她并不矮,可他坐着她站着,竟似比他高不得多少。
而且,她发现他生得或许挺好看,甚至有些陌生的熟悉感……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已温和一笑,“咱们都来了半个月了,你竟然还找不到小厨房吗?”
一个名字飞速跳进她脑海。
荆州公子玄。
是桓玄?
她一愣,忍不住迎上他的目光。
一迎上,她整个人却倏地心弦紧绷。下一秒,拨动的心弦“砰”的一声断裂,她刹那间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