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善终
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双手不知道沾上了多少血腥！而她呢？只不过冒充了一下他们的小师妹，就被关在没有人住的地方一年多！甚至还要被关到老，关到死！
没错，那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大牢，是一个被布了阵法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幽静的小院，而她有吃有穿也并没有受到什么轻待。
但是她寂寞，太寂寞了！就连送饭的两个人都是又聋又哑的，她连找个人说话都找不到！
不仅如此。这三个月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被关太久了，竟开始出现了幻觉。
一开始，她只是在做梦。
她梦到一个看起来莫名熟悉的女子，穿着手臂与大腿都无法遮掩的暴露的衣服，背对着她在画画。那画五彩斑斓，直让人眼缭乱，但又莫名地感觉很美。
偶尔，她又会梦到那女子将手放在一架黑白相间的巨大的东西上，手指往下一按，能发出悦耳动听的旋律。
还有一次，她梦到自己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坐进一辆四个轮子的车里，没几步就传来爆炸的巨响，同时连人带车掉入了河里。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在梦里真切的兴奋的心情。
第二天醒来，她就发现自己见鬼了……
那是真的鬼！有以往被她骗到倾家荡产上吊自尽的公子，有被她冒充身份去寻亲的落魄姑娘……他们揪着她，扯着她的头发，又打又骂。
那几人的影子一到夜晚就会出现，通宵达旦地折磨着自己的精神，她想逃，又被困在那个小院里无处可逃！她恨！恨把她关起来的人！
“哈哈，现在，你们知道要求我了？”钟轻茹疯狂大笑，直笑得泪都飙出来了，“你们打算利用完我，又把我扔回去关起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蔺知阳嫌恶地捏着鼻子，退了好远，心里好生佩服：“虚通的血你也敢乱喝，还真是不知死活。”
伸出微颤的手指，沾了沾杯底，左右各瞄一眼后迅速放进了嘴里。
趁着大家欢呼雀跃之际，钟轻茹左右看看无人注意她，缩起了肩膀，悄悄地来到白隐生身后。
“小师妹，快喝。”
“……”将离。
那余下的血就这样被他随手洒在了地上，杯底里还有残余的几滴血迹。
向来都是别人喝她的血，如今变成她喝别人的……还是虚通这种人的血，怎么想都是千百个不乐意。
……
眼前的人，她真正信得过的也只有蔺知阳了！这是个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心一意对她好，哪怕知道她是假冒的也会担心她安危的傻子，她不好好利用，只怕就真的无法脱身了！
“你先说出你听到了什么，我们先救小师妹……小师妹若能好起来，我再带着银票送你走。我保证，师兄们不会为难你。”
在师门情谊与爱情之间做出了抉择，蔺知阳的双眼因为痛苦而出现了几许血丝。“茹儿……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你信我……”
“不管了。”石苍术夺过叶长青手中尖刀，“心头血得活着的时候才能起效，不如我们……”
小师妹说，想要骗过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
再加上，这道士的血越流越少了，只怕也立马就要彻底断气了，她若再不说出来，她的筹码也快没了。
“这是一万两银票，走吧，我送你。”蔺知阳被他们每人拍了一下肩膀，脸早就黑如墨了。
“你……你发过血誓的！啊，我的肚子……你发过血誓的！”她捧着肚子呻吟，提醒他。
……
“解药果然是心头血！”众人大喜！
池净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手臂，像做梦似的。当了半年的老人，忽然变回来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知阳，去吧。”沐谦扬与阳天德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蔺知阳愕然地转过身来，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唉，我还没动手呢，你怎么就叫起来了？”
他们可说是彻夜排练，练得差点他都要被自己洗脑，以为自己深深地爱着这个没脸没皮的读心者了。
“五师兄，去吧。”尉迟无梦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个呵欠，顺手拉住也想溜走的石苍术，“你先别走，陪我去搬些干柴出来，我们得把虚通的尸体烧了。”
“搞定了？”石苍术跟尉迟无梦正一人捧着一碗蒜香排骨，蹲在榕树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虚通的尸体在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滋滋燃烧着。
若不是方才他跳出来那一挡，她也不知道原来这个蔺知阳还在在意着她！哈哈，真是太好了！
何况以前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份的时候，她曾从蔺知阳处得知，奇门弟子不可轻易发下血誓，一旦发下血誓却违背了的话，次日便会遭受天谴，不得好死。
“她老成那样，我杀不去手。”
在场之人纷纷起誓，包括蔺知阳。
蔺知阳抱着头，哼着小曲儿走向前方飘过来的阵阵菜香。
好奇心驱使下，哪怕几十步的距离，他也使上了轻功，眨眼间便回到了榕树下。
嗤啦——
为了不露出破绽，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小师妹都让他演了不下数十遍。什么时候该说哪句话，什么时候又要出来挡下大师兄的刀，眼神要深情，动作要温柔……陷入两难的困境，面临同门师兄弟与心爱的女子时，要让人真切地感受到痛苦……
“算你们讲信义。”钟轻茹将银票揣到怀里，迈步上前走了两步，忽然又退了回去，“你先走。”
“我知道！你们信我，你们信茹儿！就信一次，她会说出来的！”蔺知阳痴痴地望着钟轻茹，眼中的情意如此赤裸裸。
钟轻茹已经老得瘫痪又失禁，除了上半身，其余的地方都动不了。唯有一下又一下地磕头，“求求你了，救救我……我一定……一定洗心革面，你们把我关回去也可以的……救命啊……”
“唔，好吃，再给我一块。”
蔺知阳只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一下，“好吧，我去给你拿来。”
将离与池净相视而笑，相偕离去。
…
钟轻茹有些隐隐得意，道：“当然，只要你们答应我的条件，放我走。”
而他的心脏确实也很奇特，位置不但长偏了，还只有常人的一半大小，难怪小师妹没捅中。
钟轻茹腹痛如绞，边痛苦地哀嚎，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刀，“你，你……卑鄙！”
小师妹不断地喊“卡”、“卡”、“卡”，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她一喊“卡”，他就要重演……比上战场打仗还痛苦！
“奇门山四弟子起誓……”阳天德同样滴了血，并坦坦荡荡地主动望着钟轻茹的双眼发誓。
他不是喜欢她的吗？
“银票也给你了，我答应了会送你走，也不算违背誓言，你安心上路吧。”都走出来几十步了，仁至义尽了。
他都说了，用刑什么的，他最擅长了。
毕竟两边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
“你还敢喝啊？”蔺知阳惊呆了。
小师妹说过，上次她以为虚通没气了死透了的时候，虚通却突然跳了起来。所以这次说不定他也会假死，必须得烧成灰，一把灰总不可能飞起来作怪了吧？
“好吧。”石苍术排行最小，只好认命地拍了拍蔺知阳的肩膀后，陪着尉迟无梦去搬柴了。
难道她再喝一滴血，就能变回来？
但她可没有半点念小师妹的恩。
将血含干净后，她若无其事地起身。
虽然他也立了血誓，但她还是不放心将背后对着他。
“喂，你们说话要算数，现在她恢复了，你们快送我离开！可别忘了，你们可是发过血誓的！”钟轻茹打断了他们的欢乐气氛，冷着脸道。
怎么办，他也很好奇……
这样的人放出去，也不过是个祸害。更别提她就连逃命都不忘了索要钱财，其贪生怕死又贪财的本色尽显。
“我要一万两银票，还要你护送我离开这里！”钟轻茹扬起下巴道。
不是说了不杀她吗？
又走了十几步，她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钟轻茹也因为这一声“茹儿”而神色微动。
做人要尊老爱幼。蔺知阳从他们碗里拿了一块排骨，也蹲下来啃了起来，将肉吞下去后又道：“她这样估计比死了还难受。”
“好。”蔺知阳想也不想便答应道。
“你们不想要长生吗？”钟轻茹跟在后面有些好奇问道。
“五师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尉迟无梦失望地吼道。
“我不管！”她咬牙，他们给的是施舍的，如今不需要他们施舍，她也拿到了筹码！
“这个道士刚才在心里说的话我也全听到了，你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在我身上。我割他喉咙的时候留了他一口气，现在他虽然没有完全死掉，不过也快了。但若他咽下这最后一口气，你们的小师妹，呵呵。就是真的死定了！”
蔺知阳不语，直勾勾地看着她。
“再给我一滴……一滴血……”钟轻茹哀求道，“一定，一定能恢复的……”
不管什么时候，菜香都会让人有淡淡的幸福感。
“知阳，去吧。”白隐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转身离开寻水洗手去了。
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兴奋地扑到将离怀里，“我不是老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