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马禄

将离惶恐的叫声实在太凄厉了，池净一个激灵，吓醒了过来。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将离死死地盯着她，直到她眼睛都眨累了，这才一把将她搂入怀里，池净还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又沉默良久，他总算沙哑地开口说话：“没什么。”

是错觉啊。

池净有些纳闷，大师兄很少这么失控大声吼人的，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嗅了嗅空气中的土腥味，脸色变了变，“大师兄你去挖师父坟了？”

将离无语地放开她，没好气地道：“没有。”他叹气，将扔在一边的书递给她，道：“这是我在桃树下挖到的，必定是师父留给你的。”

桃树？

嗯，她的梦里是与师父在桃树下见面的来着。

池净翻了翻那本《马倒禄斜》，不得不啧啧称奇，“相比之下，这马倒禄斜法，可以说是大大提高了预测八字的准确率。”

八字一报，五指一掐，不出十秒便能知其是死是活，不愧是绝学。

将离取过杯子，倒了一杯茶。

而他之所以留下一岁以下的幼儿，也是因为他们还没学会认人与记事。

“嗯呐，谢谢大师兄。”池净接过来喝了一口，这才发现石苍术定在原地，被人点了穴似的不声不响。

此事在桐梓县县志上有详细记载。

大师兄还亲手给他倒茶……还是八分满的茶……

可是，既然他把所有的痕迹都抹杀掉了，那明月的捕头们是从何得知虚通是这个崔家村的人？

“据闻，在惨案发生的当天晚上，崔家村内族里的宗祠被人放火烧了。我的捕快们前往探查，竟发现摆放牌位的灵架之下有暗格，里头放了一本族谱！”石苍术兴奋地道！

“不然我要怎么样呢？难道我还画个圈圈诅咒虚通？再说我又没有他的八字。”池净无奈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正在闹别扭的孩子。

将离仍没有理她。

只因那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后来还是朝廷拨了款，由官府出面，按照崔家村的户籍登记册中将死者们分批下葬，并以他们孙辈的名义刻碑。奇怪的是，那户籍登记册凭空少了一页，因此有几个死者对不上号，只能以无名碑代替。

而这些一岁以下的幼儿们亦同样由朝廷出资抚养至十五岁。

“也不对啊，大师兄。”池净趴在将离背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脑子老化得厉害，有点想不通。

“你都长出白头发来了……”池净怜惜地道，捏住那根头发，用力一拔。

…

没办法，偌大的奇门里除了小师妹，他们几个对大师兄的敬畏可是本能。

“来人！”

他这是要将所有认得他的人都彻底从这个世上抹杀，从此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不会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八字。

“说。”将离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得知虚通老巢竟在明月，石苍术二话不说直接下了密令，命朝廷六扇门的十位金牌捕快亲自动身前往，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盘问出崔家村近百年内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来。

“那阵里头吧，有一片坟地，上头葬着的人全都是老人，不是什么祖考崔公，就是什么祖妣崔母的，挺奇怪的。”

将离与池净以马倒禄斜法将虚通的八字细细剖析，惊喜地发现三天后正是虚通的又一次死劫。

“嗯？”将离专心背着她下山，漫不经心地回了一个字。

池净也不在意他的怒气，自顾自往下说道：“说到碑文啊，我就想到当初我在北县遭遇尸煞那会儿时，曾被一个无夜阵困住了，现在想起来估计那阵也是虚通布下的。”

她对找到虚通的八字根本半点希望都不抱，她只想抓紧时间再多看他们几眼，再多吃几口玉瓶做的美食，把身后事再好好交待交待，然后心满意足地去地府报到。

推演出他八字气运最薄弱的那一个年月日，再联合奇门上下弟子合力击杀！

“那你们的人怎么查到虚通出自这个百年前的山村呢？”池净问道，心里确定那毒杀全村人的凶手必定是虚通无疑。

本来要排查这五十多个崔家村，抽丝剥茧地起出虚通的老底来仍需费一番功夫，但因为池净所提到的古怪的坟地，他们精确地将目标锁定在明月国桐梓县内的一个崔家村。

虚通是肯定知道自己渡劫之日是何时，为求万无一失必定会躲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

将离估计是真的气狠了，任她唱了半天的独角戏都没回过半个字。

这个崔家村与别的任何一个普通的村子并无不同。但有一年不知为何，除了一岁以下的幼儿，村中人全部遭了毒手。

“虚通虽然看起来不老，但他借了那么多人的寿，谁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一百岁还是两百岁呢？由此看来，他每逢命中有大坎大灾的年份，只要去借寿就能平安渡劫了呀。”

石苍术忙放下杯子伸直腰，仔细汇报起来。

“不要胡说！”将离不悦地道，被她那交待身后事般的口吻气到了。

而虚通的办法就是借寿，相当于把别人的寿元嫁接到自己身上，便可无限期地延长自己的寿命，再也不怕渡劫了。

这眼神太渗人，她一呆，桂糕都不敢嚼了，“我刚刚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池净坐在原地愣了愣，“那我的碑文到底该怎么写？”

对！虚通的八字！

所以，他们算是白高兴一场了。

……

“禄破马倾，项羽乌江自刎。”将离一言道出出处。

动物修行是要渡劫的，道士修道也不例外。修行得以长生不老，这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上苍是不允许的。你若到了命该绝的时候，想办法躲过了这一劫，成功活下来，方算渡劫成功。

将离拿出一颗药丸塞她嘴里。如今的净净，只能靠人参补药吊着命了……

因为虚通警觉性极高，他们不敢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只能选择偷袭，让他防不胜防。

以他的谨慎与狡猾，他的毛发、指甲、血以及穿过的衣衫也肯定不会轻易让人得到拿来开坛作法，更何况八字。

石苍术说罢，拿出一页泛黄的纸来，正是记载了虚通八字的那一页崔氏族谱！

将离接过来看了看那页纸，满意地颔首。接下来他缓缓伸出手来，拎起茶壶，破天荒地给石苍术倒了一杯八分满的茶。“谢谢。”

难怪他这次会在一个地方停留那么久以制造饥荒，不惜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