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江南潮湿而阴冷，偶有几声炮竹声传来，划破漆黑的夜空。

阿清嫂却是一脸不屑：“养个吃白饭的克星，有什么好的？”

刘妈每天早晨都会给林卿卿准备好饭团，再用小铁壶给她装满水，有时是红豆汤，有时是绿豆汤，偶尔也会装些莲子羹，隔天换样。

刘妈心细，这些日子清洁房间的时候总能发现林卿卿的枕头与床单上有泪渍，便悄悄告知了吴氏。

高小下学很早，林卿卿回到家总会帮着外祖母带阿栋。她教阿栋背朗朗上口的唐诗，写简单易懂的文字，俨然像个教书的小先生。

轻叹一声，吴氏又说道：“我那苦命的阿莲，打小也是欢喜读书习字的。那时候她阿爹从衙门回来，就会抱着她姐弟两个一道念书。”

迎春开的季节，林卿卿被外祖母送到了镇上的公办高小。那里曾经是林家阿爹答应要送她去读书的地方，林卿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外祖母的厚爱。

刘妈知道吴氏又念起了故往，忙接过话道：“老太太您放心，过罢初五，迎了财神，我就打扫隔壁屋。”

话音未落，吴氏就啐她道：“你良心可是叫狗吃了？你阿姐刚刚咽气，你就嫌弃她拖累？她是我生我养，住自家吃自家，轮不到你来嫌弃！”

阿清嫂低了头，撇撇嘴，却也不敢再吱声。

外祖母晨起会给林卿卿梳两个麻小辫儿，扎上鲜艳的头绳，等吃完早饭，再送她到家门口，目送她背着自己亲手绣的书包，渐渐消失在巷口。

吴氏听了阿清这话，将林卿卿搂得更紧：“我就你姆妈一个女儿，可是连最后一句话也没能说上，我怎么能不伤心啊！卿囡囡，有外婆在，莫怕！”呜呜咽咽又哭了好一阵子，在众人的宽慰劝说之下，吴氏这才略略止了声。

因为入了腊月，街坊邻里都忙着准备年节，又因为阿莲过世时身在娘家，只能按风俗停灵一天，行了简单的丧礼，就抬去林家镇子的后山上与丈夫合葬。

阿清夫妇也闻讯而来。阿清嫂看见吴氏与林卿卿相拥着痛哭流涕，就在一旁道：“姆妈，您也不要太过悲伤…阿姐早就不中用了，拖到今天费汤费药，如今走了对她、对家里都是个解脱…”

夏落尽，秋风微凉，又是一年柚子成熟的季节。

林卿卿的生日也是她父亲的祭日。吴氏怕她伤心，正准备偷偷打发刘嫂去坟上供香祭拜，就瞧见林卿卿进了灶间。满眼恳切地看着外祖母，林卿卿道：“外婆，我也想跟刘嬷嬷一道去坟上祭拜阿爹、姆妈。”

吴氏看见她的神情，虽有些犹豫，却还是同意了：“好吧，让你阿州伯陪你们两个一道去，早去早回，外婆在家给你做芋艿饭吃。”

用五肉烧芋艿，加入生米同煮，便是江南多数人家喜爱的芋艿饭了。林卿卿最喜欢这道饭，点了点头，又向外祖母鞠了躬，就随了刘嫂一道出了门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