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宝缨略带哭腔的声音,李绥心下触动,忙上前去握住宝缨伸出的手。
帝后听到声音也转过头来,李绥自是看到了一脸沉重的杨崇渊,和眼睛早已红了的姑母。
“陛下,姑母——”
杨崇渊默然点了点头,李皇后看到李绥,双眸不由更湿了几分,只伸出手握住李绥,点了点头,却是相顾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忙得脚不落地的太医令总算是颤颤巍巍地以袖擦了擦汗,随即疾步转身上前来,朝着坐在窗下的帝后叉手行礼道:“陛下,皇后殿下——”
“如何?”
听到李皇后急切地问询,太医令语气难得松缓了几分道:“陛下、殿下放心,好在太子殿下福泽深厚,这毒发现的早,如今所中之毒臣等已清除了大半,不会伤及太子殿下性命。”
李皇后闻言紧绷住的身子顿时松下,好像绷住许久的弓弦突然断开般,引得李绥和宝缨皆上前扶住。
“好,好——”
只见向来端重的李皇后喜极而泣地连连出声,一边看向榻上的杨延,一边不无担忧地道:“二郎何时能醒过来,日后可会伤及元气——”
“殿下放心,待到今日服了药,好生休息休息,太子殿下自会醒来,至于往后,只要保养得宜,莫要过度劳累,莫要劳心劳力,必不会损伤。”
“那就好——”
说着说着,李皇后便紧不住泪如雨下,李绥见此忙安慰地道:“有陛下和您的护佑,二郎吉人天象,既然没有事,姑母您该高兴才是,莫要再伤心难过伤了身子。”
听到李绥的话,李皇后这才点了点头,擦了擦泪,看向杨延的目光依旧满是慈母切切之意。
站在外面的杨彻透过珠帘看到这一幕,默然垂下眼眸,眼神冰冷:若是今日躺在这儿的是他,阿娘也会这般失了仪态地伤心难过吗。
还是说,今日不过是因为杨延。
待到将帝后劝回,众人这才跟着散了去,看着坐在床边守着杨延不肯离开的宝缨,李绥没有多言,悄然退了下去,待看到太医令,适才问道:“方才太医令说好在早发现了二郎的毒?”
见李绥询问,太医令点了点头有些后怕地道:“是啊,若是再晚上几日,太子殿下的贵体便不好说了——”
李绥闻言心下一动,继续问道:“那今日是如何发现的?”
“亏得太子殿下因畏暑热,喜每日食一味去暑汤,那去暑汤性寒,太子殿下所中之毒也性寒,二者相催之,才叫太子殿下毒发得早,这才——”
听到太医令的话,李绥明白了其中缘由,待到众人皆离去时,李绥适才默然使了个眼色,示意杨延贴身侍奉的溪谷一同走了出去。
“王妃?”
听到溪谷小心试探之声,李绥顿下脚步,回过头来静静凝视着溪谷,直将溪谷看得直发怵,适才低声问道:“听闻二郎日日在服一味去暑汤?”
话音一落,溪谷便垂下眼睑,虽只有短暂地一瞬,但李绥还是从其眸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紧张。
“是——”
李绥闻言安坐下来,不紧不慢地道:“这去暑汤是从何处来的?”
溪谷闻言咽了眼唾沫,随即道:“是,是小厨房的人所做。”
“哦?”李绥闻言一笑,随即道:“那便让她们将方子抄给我,我这几日也热得心烦意乱,正需这东西。”
“回王妃,这汤乃是江南的厨娘所做,这——”
此话一出,四周沉默下来,再也听不到李绥的声音,这教溪谷越发心底不安,当他忍不住抬眸时,却不曾想对上李绥冰冷寒凉的目光,当即惊得低下头去。
“如今你连我也敢好诓骗了?”
“王妃——”
李绥没有理会溪谷的恐惧,倾身上前,一字一句道:“方才我皆问过,二郎出行一直只食随行厨房所做的吃食,你遮遮掩掩,莫不是想去掖庭?”
一听此话,溪谷顿时魂飞魄散,掖庭内设刑狱,若是去了那还能有回路?
“王妃,王妃我说,我说,做这汤的是,是九歌——”
听到“九歌”,李绥顿时一惊,但也是同时,她已然放下心来。
此刻的她似乎才明白,明白九歌口中那句得以活出真的自己是什么意思。
她在布局,布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局,什么巧合正好令众人发现杨延的毒,根本就是她有意保全杨延的命,是她目标不在杨延,而在他人。
当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听到李绥的猜测,赵翌不由问道:“你怎确定她本意不在太子——”
“你是想问我当初怎么敢真的放她离开?”
当看到赵翌点了点头,李绥眸光幽深地道:“因为她阿娘,她阿娘是她除了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以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她离开之前我便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她,我在她的阿娘身上下过毒,只要她不出尔反尔,我的人每年都会将那解药放在与她约定的地方,保她阿娘性命。”
所以,她不会拿她阿娘的性命作赌注。
可没想到,她却早已不在乎自己的命。
如今她的所为很明显是在暗暗告诉我,她的所思,所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