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了头。
坐在椅子上，默默了良久，都没有说话。
具体原因他也记不清了，但是他清楚的记得那是眼前这样骄傲的人，第一次低着头，看起来如同一个落水狗一般。
他以后便也知道了，在他面前绝不可提他不如耶律瑄云这般气话。
因为这些不过是她赌气的话，但是他就会当真。
她注视着他，顿时有些心软，想了想便开口道，“既然你说让我信你，那你倒是说说当时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那些万人坑究竟是怎么来的。”
“当时神机营开始入侵之时，城门不战而开，仿佛里面有叛徒一般直接没有守门，等待着玄机营的到来，然而岳非谕密报所言，并无奸细一说。”
莫不是贼喊捉贼，还是引狼入室？
刹那间，陈湘熙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他！
是他们有要活的前任皇帝，是她那个好阿兄，是百姓口口相传的一代明君。
刹那间，陈湘熙只觉得如坠冰窟——可是，背后人说的一定就是对的吗？
她阿兄有足够的理由，也有足够的手段去做这件事情，但倘若如果是背后人撒谎，倒也难分真假。
更何况知道这件秘闻的人，除了她还活着，其余人早已葬在酒泉之下，将这个秘密烂在了泥土之中，他也断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知道究竟该相信谁，只听背后人道:“熙儿，你信我一次，好不好？我当时真的没有动了那个灭门的念头，我只不过是想要攻过去，让你过来守边疆，趁机见到你，是问你为何如此心狠，怎么狠的下心来捅我两刀。”
差那间，陈湘熙垂眸，避而不答——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陈湘熙低头，注视着他胸口的那枚金丝绣龙，伸手从他的领口探了进去，穿过一层一层布料，直接摸上了他的胸口。
那个地方有两道疤痕，都是他的。
身下人在她的抚摸之下，身子猛然一颤，一双血眸染上了情欲，注视着她，眸子幽幽。
喉结上下滚动片刻，猛的地伸手将她一把搂入怀中，陈湘熙下意识的挣扎着。
怎奈何抱她的人却越搂越紧，丝毫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陈湘熙急了，抬手摸上他的手，低声道:“你松手。”
背后人却纠缠不止，低头把脸紧紧贴在她的背上，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熙儿，莫闹，让我抱会。”
陈湘熙这才惊觉发型是半扎状态，这样的动作完全伤不住他。
她看着顿时心软了下来，便不再挣扎，在他怀中停了下来——罢了，她本也没有几日可活的，更没有可陪他太久时间了。
这样在还能陪伴他的日子多陪陪他，也算是最后的放纵吧。
背后人把脸埋在她的怀中，低声道:“让我抱会，乖……”
她更是心软万分——罢了罢了，反正也没人看到，就由他今日放肆一回。
很快，他想要放肆，只怕也没这机会了。
陈湘熙顿了顿，低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过来，给我解释这些情？”
很明显，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搂着她的人手臂一僵，沉默了良久。
这是他在迟疑的阶段，也只有她能懂得这个沉默的意义。
陈湘西叹了口气，抬手顺着他的背脊抚摸着，果然在她的安抚之下，搂着她的人浑身放松下来，抬头注视着她，以一个极低，极其卑微的姿态祈求道:
“把孩子留下来，可好？”
他……
陈湘熙瞳孔皱缩，垂眸看着自己已经隐隐有点鼓起的小腹。
终究是想要这个孩子的。
她抿了抿嘴，本是想拒绝，但是看到他的眸子心一软，于心不忍，便沉声问道:
“这孩子生出来以后，你怎么养？”
果然这句话一出，他便如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嘴唇苍白，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注视着他的眸子，咬了咬牙，等狠下心来继续逼问。
“这个生出来以后，你让怎么养？”
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他那双祈求的眸子，陈湘熙低头索性不再直面他。
“我生的，怕是连个名分都不得有！”
风侍葬急了，伸手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急切道:
“熙儿，若是这孩子生出来，我会告知全天下。若孩子是一男子，便让他从小犹如纨绔子弟一般逍遥自乐，远离皇权，自在一生。若是一女子，便分封土地，将荣耀半数钱财之地赠予她，让天下人知道和她者才能得天下。”
这个许诺真是大。
可以说是历代先帝都做不到这样宠爱自己的孩子。
毕竟每一代皇帝都会有无数女子养在后宫，自己的孩子甚至能有上百个。
那这孩子娘亲若是上心些的，便是能相认相识，再上新些的也不过是找些好老师去教。
想要做到真正的及千宠万宠于一身，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后宫女子如此之多分得的感情也淡薄。
所以这个孩子的感情更是淡薄。
他不同。
他的后宫真真正正养起来的女子，也只有她一人。
陈湘熙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许诺是怎样的大，这个孩子对他来讲是怎样的重要，而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话外之意。
她冷哼一声，心里宛若淬了冰。
“哼，那个叛国的太子，你终究还是打算留住？”
说着，她勾唇冷笑，讥讽道:
“这可不像是你啊，你向来是不容得下二心的，若是谁对你的皇权有疑，哪怕那是你的骨肉至亲，你都舍得动手。”
“现在这太子将这朝堂之上搅和地怎样一个翻天覆地，将皇权怎样的颠覆！若是留了他，将来这皇权异位易了主，你又不是意料不到！”
“你竟然还敢留着这太子！”
“你就不怕哪一天他真的逼宫，走上你的路子，亲手弑父！”
她越说越愤怒，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不少，到最后差一点就是大声吼了出来。
而他只是垂眸注视着她，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终于发泄完情绪了，陈湘熙松开了扯着他领子的手，站在原地大口喘气，面色通红。
他也不说话，只是抬手一点一点顺着她的背脊抚摸着她，替她理顺了气，这才悠然道:
“熙儿，你可真不知这孩子是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