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伊始,夏未去秋已来。这座南方小城渐渐变得像一个被生活耗尽了耐性的更年期妇人,云层压得很低,空气里尽是潮湿的水汽。他就在这样的天气里,带着满身的狼狈冒然闯进了我的生命。——顾薄年日记
雨说来就来,毫无防备。
顾薄年站在商店橱窗前的屋檐下四处张望,期盼着送伞的伙伴能快些到。
“都怪你!出门也不带把伞!”
“怪我?你怎么不知道带出来呢!”
旁边是一对正在拌嘴的情侣,他们越吵越厉害,从一把伞吵到了过去又吵到了未来。
那女孩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还想不想好好过了!”
男孩想回嘴,但最终还是忍住,脱下了外套搂过扭头不看他的女朋友,两人一起把外套举过头顶冲进了雨里。啪塔啪塔,脚踩在积水里,荡起一朵朵水。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顾薄年轻轻地叹气,那两人一看就是积怨已久,而男方的妥协不过是对这段年久失修的感情的不舍。一次妥协,两次妥协,迟早会因为对妥协的嫌恶而沉默,沉默则会导致这段感情最终的破裂。
顾薄年的父母在她年幼时便离异了,虽说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但她任然记得父母两人离异时的决绝。她曾经问过母亲为何不挽救这段婚姻,母亲说:“如果两人不论在遇到什么事时都是沉默,那这段感情便是如何也不能挽救了。”
顾薄年自父母离异后便一直跟着母亲生活,母亲似乎是觉得有愧于她,便对她的学业以及生活不多加过问,大多都随着她的意愿,也幸好顾薄年没因此学坏,安安分分的考上了当地还算不错的大学。如今已是大二的学生。
不远处有两位在雨中推搡的男女,男人穿着棕色外套,公文包在推搡中掉在了地上,女人穿着酒红色小洋装,因被雨水淋湿紧紧贴着姣好的身躯。雨声几乎盖过了争吵,顾薄年只是隐约听到“淮远”这两字,她心想难道这男人叫淮远?
“薄年!”唐伊举着伞,向顾薄年小跑去。
唐伊是顾薄年的发小,现在也是名大二学生。
两人年幼时是邻居,后来顾薄年随母亲搬了家,不过她俩并没有断了联系,用唐伊的话说:“要是我都和你断了联系,就你那冷淡劲儿,怕是不会再有朋友了。”
顾薄年不擅长打扮,但好在底子还算不错,即使随意的穿着也会有不少男性打量,但大多也只敢看看,不敢轻易的追求。唐伊则不同,她虽算不上漂亮,可擅长打扮,再加上她可爱的自然卷,追求她的人还算不少。
“喏~”唐伊将伞递给薄年,“都给你说了出门带把伞,你就是不听。”
顾薄年朝唐伊笑笑,接过了伞。
那对争吵的男女仍在继续,突然男人对着女人很激动的吼了句什么,女人愤怒得浑身都在颤抖,扬手给了男人一巴掌便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走了。男人似乎是没想到会挨一巴掌,愣愣地站在原地。
“看什么呢……”
唐伊顺着薄年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女人扇了男人一巴掌,
“哎哟!肯定很痛……”
她移回目光狐疑的看着薄年,“你啥时候对这种分手戏码感兴趣了?”
顾薄年也移回目光,说道:“刚不是在等你嘛,恰好看到了……”
唐伊仍是狐疑的看着她,顾薄年拉起唐伊的手臂,说:“好了好了,快走吧。”
顾薄年故意放慢了脚步,她想知道那个男人接下来会怎么做。但那个男人只是保持着固定的姿势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头发被雨水冲刷垂了下来。就在她从男人身边经过时,那男人抬起了头,恰好和看着他的顾薄年对视。
那是一双狼的眼睛,虽是墨般深黑的眼瞳,但和狼的眼睛一样给人冷峻严厉的感觉,可又仿佛有着说不清的吸引力,可将你的灵魂吸入那没有尽头的黑色。
那一瞬间,顾薄年想起了《大明宫词》里的一句话 “我目瞪口呆,仿佛面对的是整个幽深的男人世界。”
只一眼,顾薄年便知道,自己陷了进去。
这时,雨停了。
雨就是这样调皮的东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就像爱情。
唐伊开心的收起了雨伞,却发现顾薄年一动不动,傻傻的看着那个刚被扇了巴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