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帝王的眼。
上一次,明昭拜谒紫宸殿,最终无功而返。紧接着,他便去往东宫,求见太子明燎。
而明燎隐晦地告诉他,皇帝接见的,正是大理寺的裴少卿。
今日,他再一次选在夜深人静之时拜见君父,却也再一次地,被阻挡在大殿之前。
陈十安意在提醒他——殿内之人,正是裴济。
同时,陈十安也在暗示明昭,裴济的来意,与他有关。
老太监的眸子稍稍一转,恢复了平日的安闲。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既然三殿下不躲不避,就也无需他来提点。
四野息声,无风无尘。
明昭与陈十安漫无目的地数着星子,数了足足一个时辰。
“咳。”年长的大太监抖了抖肩,抖落一阵缥缈微风。
明昭稍稍侧身,略有疑问地看着他。
陈十安嘴上喃喃,自言自语:“该给陛下换些新茶……”
三殿下并不插言,任他自顾自地装模作样。
陈十安也不尴尬,笑盈盈地转过身,与小徒弟耳语几声,命他寻人侍弄茶水。
而后,这位大太监的神色连番变幻,犹豫与坚定交迭而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才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将茶送入殿内。
这会儿,他倒是不提那一道来自天子的金口玉言,不提所谓的——“不许旁人轻易打扰”。
错身之际,明昭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眸心皆有了然。
伺候天子,乃是本分,当然不算打扰。长夜漫漫,做臣子的,岂能默不作声地守在殿外,坐视勤勉的帝王劳心竭力,夜不成眠。
总要有人去劝一声。
再说一个时辰也足够了,与三殿下一道站了这么久,陈十安,该复命了。
“陛下。”
小步急趋,却也沉稳,陈十安举着累赘的托盘,轻声唤道:“陛下,时辰不早了。”
他就如同未曾看见一旁的裴济一般,从始至终,没有朝他瞥过一眼。
皇帝淡淡道:“有心了。”
陈十安低眉顺眼,目光深深坠着,避开案前种种,只做不知他的言外之意。
不过,皇帝倒也无意隐瞒。
他端过茶盏浅啜一口,见陈十安面有犹疑,便也沉声问道:“还有何事?”
“三殿下而今正在殿外。”陈十安的背,似乎折得更深了,“已有一个时辰了。”
皇帝撩了撩眸,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为何不早些来报?”
这就是故意刁难。
不过,陈十安熟知帝王秉性,自然也有应对之法。
只听他轻声陈奏,如同感慨一般:“三殿下知您勤政,自然不愿惊动陛下。以三殿下之性情……老奴猜测,他怕是宁肯多等片刻,也不愿耽误国事,使陛下错过安寝之时。”
皇帝轻嗤一声:“既糊涂,也机警。”
陈十安笑着劝道:“三殿下少年心性,陛下不是最为清楚?”
“罢了。”皇帝低声笑了笑,“让他进来。”
陈十安躬身道:“是。”
闻言,裴济稍稍侧身,朝一旁退了几步。
只是,他也不曾出言告退。
皇帝垂眸睨他一眼,眉眼之间似有深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