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言辞耐人寻味,眼前尚有要案,他竟谈起了家事。
明澜谨声说道:“回陛下,母妃近来一切安好,往日之旧疾,转眼也已去了大半。”
姜云的双眸稍稍一牵,眼帘似乎微微垂着。
襄王殿下果真不凡。
秦贵妃治宫不严,谢迟筠一事,她有失察之罪。她的禁足至今未解,除了前些日子的大射之礼,她再也不曾公然露面。
只是这般现实,在明澜口中一转,听着倒像恩赐一般。
然而,他不能轻言长辈之过,皇帝却不会给他面子。
只听上方一声冷哼,皇帝沉声直言:“一切安好。如今宫闱不宁,她倒是十分悠闲。”
明澜谦谨沉心,没有回答。
不过,这本就不是他应该回答的话。
“罢了。”皇帝的锐眸扫过众人,缓缓开口,“朕料她知道反省,传令,着秦贵妃将功补过,彻查尚宫局诸事。金颜这病来得蹊跷,朕,要见到一个结果。”
一位宫人小步上前,垂首应道:“是。”
“至于你们……”皇帝微微扬唇,“既然你们心中,只有私情小义,那社稷民生之重担,各位,又究竟能否担得起?”
南铮苦涩地叹道:“臣,愧对天恩。”
他的模样,与那日谢闲楼中,指点天下士子的御史大夫,看起来竟然完全不同。
众人心中皆起一念——南铮老了。
皇帝低嗤:“膝下爱子,谢氏遗孤,你若将对他们的包容留给天下百姓,这朝堂或将太平许多。朕的御史大夫,原来也是有情之人。”
世传南家刚直,原来不过如此。
其他人都能听出这般隐意,却没有人贸然点明。
有南铮开头,几人也跟着自纠自省。
其中,姜励的反应尤为特别。
他的双肩隐隐发颤,眉间紧了又紧:“臣,愧对陛下信任。”
这般姿态极为惶恐,极为羞愧,又强装镇静,更夹杂着几分听凭处置的坦然。
好生心诚。
皇帝横眉一扫,似有些不以为意:“嘴上清清楚楚,就不知心里如何。早朝大殿上,那些听腻了的陈词滥调,朕不必传你们特意来说。”
他淡淡说道:“都下去吧。朕倒要看一看,彻查之下,还会有多少事,如今日一般让人意外。”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皇帝特意传人入宫,大张旗鼓发作一番,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几人恭恭敬敬地谢了恩,由明燎领着退到殿外。
他们的目光有一瞬交错,而后迅速分开。
姜励和南铮躬身告别,齐步离开。
身边没有外人,明燎轻笑:“真巧。”
明澜也叹了叹:“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二人眼底,盛着不相上下的深沉。
姜云眉眼连番折转,各自瞧了一瞧,了然一叹。
万事俱备,如今,就看谁先出手。
谁先按捺不住。
不过,她仍然有意无意地笑了一声:“贵妃娘娘的安闲日子,这下可是到头了。”
“母妃而今身子大好,忙碌一些却也无妨。”
明澜的神色一派淡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