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燎不是这样的人。
何况成越为国殒身,即使非要问罪,也应道一声功过相抵,不必累及身后清名。
明燎绝不会为此动怒,但方才的对答之中,却唯独这一句话,激起了一室不平之气。
姜云对其中缘故一无所知,她该劝,却不能劝。
可他没有听到回答,似也不愿坦露心迹。
直到掌心察觉温润,明燎才抬起眼,看向满面柔情的姜云。
她放肆又矜持地搭着他的手,指尖似乎犹在发颤。那纤细的手指滞在半空,堪堪惊动了他,却不肯彻底垂坠。
明燎武艺精深,仅凭余光瞥见的一丝轻颤,就足够他认清姜云的本来面貌,认清那平静之下的吃力和坚持。
这个动作并不轻松。
她还在计较近日的怠慢和威胁,时刻准备抽身而退,却又坚定不移地接近他、亲近他,一遍遍地提醒他——她用情已深。
姜云难得记仇,但她一向大度。
这几个月中,姜云的美貌广为赞誉,朝野上下一致惊羡,叹她的姿容有如天赐。
佳人近在咫尺,谁没有采撷之心。除了明燎,谁忍不解风情。
他们一向分居,知之者皆有积惧。
东宫的凝重,他看得出,朝内的异样,他也知晓。太子和太子妃没有私事,二人大婚以来太过平静,平静地引人深思。
明燎从不在意,甚至他心中清楚,姜云同样不会动摇。
只是今日,他却在那一身绝色之中,看出了前所未有的忧思。
明燎轻轻抽离手指,没有追究她的逾矩,然而他也不曾错过姜云眸中的晦暗,即使那一抹暗沉一闪而过,仍然逃不过太子的眼。
他淡淡道:“不必如此。”
姜云唇角微牵,心道一声果然。她正要如往常一般,顺着他的心,将此事揭过,却听到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沉稳的太子妃抬起眼,恢复清雅的双眸竟隐约透着三分茫然,如同不敢相信一般。
太子殿下似乎说了——“抱歉”?
“抱歉。”明燎面色平静地重复一声,听不出半分虚伪,“成越的事十分复杂,孤并非责备于你。”
姜云难得有些无措:“殿下,您……”
她的思绪慢了一步。
不等姜云想好该说什么,明燎的声音再度落在她耳边。
“姜云,别怕。”
声声沉稳,字字清晰,他说得极慢,也极郑重:“此事与你无关,与徐太傅亦无关。成越只是做了一个选择,一个在他看来,最好的选择。”
姜云已然平静下来,她知道,此刻不该打扰明燎。
“他为天下而死,却也是为孤而死。”
姜云下意识咬住舌尖,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不。”明燎却又否决了先前之言,“他为天下而生,仅仅是因孤而亡。”
“姜云,他若不死,天下大乱。禄蠹之辈不配忠骨洒血,逼死成越的,从来不是舞弊案。”
太子殿下沉静无锋,唇角甚至写满平淡。
然而姜云清清楚楚地看见,明燎肩颈挺拔,气势节节攀升,如同将发之利剑。
“他只是为孤而死。”
姜云慢慢睁大眼,忽生一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