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亥时。
青州王都有了丰极坐镇,已是内外安定,此刻入夜,已有许多时日不曾安心睡过一觉的群臣、将士、百姓,因有了雍王及他麾下将士的守护,都放心睡去,沉入酣甜的梦乡。
整座王城,都宿在黑夜安静的怀抱里,只王宫的含辰殿里,依旧亮着灯火。
丰极坐在风独影常坐的位子上,批着她不在的这段日子积累着的折子,静谧的殿中只漏壶汩汩轻泻,以及偶尔朱笔划过的“沙沙”声。
“嗄!”
蓦地一声清越的鸟鸣声传来,在这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嘹亮,惊醒了王宫上下。
含辰殿里,丰极一震,立时搁笔走出大殿。
殿前廊下,挂着的一排宫灯,在夜色里照出融融一片橘色光芒,黑夜里飞来的青鸟,直奔这一片暖色飞来,然后在殿前缓缓降落。
宫里许些侍卫、宫人闻声而来,眼见着青鸟落地,顿惊喜叫道:“是主上和清徽君!”
丰极立于阶前,看着自青鸟背上走下的人影,有瞬间的迷惑。
深沉的夜色里,久遥抱着风独影缓缓走出,步入琉璃灯下,天青色的衣袍在橘红的灯火里显得暖暖的,让他看起来就像一株高大挺拔的碧色梧桐,而在他温暖宽厚的怀抱里,栖息着仿佛是疲惫睡去的凤凰。
看到他怀中一身血迹污风独影,丰极立时清醒,忙奔了过去,“七妹!”
久遥知道此刻能救风独影的唯有眼前之人,所以他任丰极自怀中接过风独影,“她受了伤,中了毒。”
丰极闻言,顾不得回殿,当即便席地坐下,拉过风独影的手腕为她号脉,片刻,他脸色一沉,疾声吩咐:“宣太医!”
立时便有内侍应声而去。
丰极起身抱起风独影便直奔凤影宫而去,久遥忙领着众侍从跟去。
到了凤影宫,丰极将风独影放置床榻上,即至案前,提笔便写了两张方子,然后将之交给久遥,“太医一到,命其按第一张方子抓三副药分别煮三锅药水,一个时辰后按先后顺序送来;再按第二张方子抓药煎一碗药汤,两个时辰后送来。”
久遥点头接过。
“孤要为七妹驱毒,你们都退下,孤未有召唤前,不得打扰!”丰极又是一声令下。
那些内侍、宫人正围在床上,焦急地看着昏迷的风独影,闻得此令,顿时一愣。
久遥却知风独影中毒太久,毒性已入五脏六腑,平常法子已无法清毒,丰极此刻必是要以深厚的内力为她运功驱毒,才可救回她的性命,而高手运功之刻,本是凶险万分,稍有差池,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毙命,因此闻言忙率先出殿,“你们都随我来,勿要干扰雍王。”
侍从们这才回神,忙跟着久遥离开。
待殿门一合,丰极走至床榻前,看着昏迷不醒的风独影,那满面的血污令他入目刺心,只是此刻已无暇悲伤,他扶起风独影盘膝坐下,然后再在她身后盘膝坐下。
殿外,久遥只留几个老成可靠的侍从在此听侯差遣,其余皆命退离凤影宫,并命侍卫团团守住凤影宫,除太医外,任何无关人等皆不可放入。
过得片刻,太医已匆匆赶到,久遥忙将两张方子递给他,并将丰极的话转达。
“臣马上去办。”太医忙领命去了。
那一夜,青王宫里上上下下都不敢放松片刻,无不是关切地望着凤影宫的方向。
久遥站在寝殿前的梧桐树下,仰首望着夜空,天上一轮满月如玉,疏星点点似雨,依旧是天净夜如水,却怎么也不能心静神宁。
一旁的青鸟仿佛知晓他的心情,伸着脑袋,戳了戳他的肩膀。
久遥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拍了拍青鸟的头,喃喃着:“没事的,她不会有事的……”却不知是安慰青鸟还是安慰自己。
青鸟于是又戳了戳他,好似同意他的话。
久遥看它如此善解人意,不由得抬手抚过它的羽翅,然后轻轻叹一句,“你若再长大些,能驮三人就好。杜康死了,她醒来时只怕……唉。”说到这又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