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县连滚带爬地从马上滚下去,身边两个衙役大声地说着什么,可他听不见,跌跌撞撞地登高远眺。
城外狼烟滚滚。
城内无数勇毅军的将士倒下去,就和割麦子似的,一茬又一茬,哀嚎声,痛呼声此起彼伏。
不远处无数的百姓狼狈奔逃,家家户户都扶老携幼地出了门,一时却不知逃到何方。
马车被抢夺的,小孩儿扔在路上无人管,只会哭嚎,老人跌坐在街边,满面风尘,神色茫然。
王知县倒抽了口冷气,忍不住闭了闭眼,摇了摇头:“没想到,我竟是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他想起自己的婆娘了。
婆娘一生爱俏,自己没了,婆娘还能穿金戴银么?她最喜欢鲜亮的颜色,以后怕是不好穿。
王知县叹了口气。
希望自家婆娘能忍忍,至少忍个几年,别他死了没多久就一身光鲜亮丽的,让别人瞧见,再背地里说她,她又不是那等能无视风言风语的心性。
也许是怕到极致,他脑子的东西反而变得异常丰富。
想他这些年在寿灵做的事。
想家里,想婆娘,想爹娘——
眼看土匪们彻底破开城门。
王知县心里知道:他这一辈子,的确要终结于今日。不过,确实如老伙计说的,他还是要体体面面的才行。
一念及此,他清了清嗓子,脑中浮现出无数前辈们的音容,竭力组织语言,他最后的时刻要说出口的话,需得让人好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才好,大丈夫立世,岂能不求青史留名?
如今他正该有青史留名的机会。
“咳,王某为官十一载——”
王知县定定地看着周围一脸悲愤地看着他的伴当,衙役,肃然道,“我……”
轰隆!
砰地一声,一块巨石落下,正好卡在城门口,霎时间挤在城门前的土匪们就没了声息。
半晌,剩下的那些才哀嚎起来,鸟作兽散。
王知县连忙揉了揉眼,向外看去,只见城门外不远处的山头上,无数火把星星点点,箭枝如雨,倾泻而下。
一群土匪都被打晕了。
吼!
城外山头上冒出一堆绿油油的眼睛,随即无数毒蛇沿着树丛,草丛攀援而下。
霎时间,城外列队整齐,斗志昂扬的土匪就乱作一团,几乎所有的马都软了脚,根本控制不住地四处乱窜。
这下子,土匪终于有了些土匪的模样。
王知县此时看去,登时看出来,这些土匪瞧着声势极大,可真正训练有素的的确只有千把人,剩下的似乎也受过一点训练,可绝对是临时性的,顺风顺水时无妨,这一出问题,顿时就暴露出来,明显各自为营,不是一路。
外面一乱,勇毅军将士顿时勇气倍增,趁机又封上了城门,还顺带着砍倒了所有闯进来的土匪。
王知县满肚子的话噎在喉咙处:“——嗝!”
他脸上一红,举目远眺,眼睛里直冒光:“是顾……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