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直吹,却吹不散雾气。
天湿冷的厉害,一股股的寒气往骨头里钻。
整个县城死气沉沉,静悄悄的没一丝动静。
“哎,这土匪闹事,可不新鲜。”
县衙对面小小食肆内,风烛残年的老人对同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不知该收拾什么家什的老儿子笑了笑,“不用考虑我了,你好好把我的大孙子给带出去,给咱们家留个后就成。”
老人家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叹了口气,“天灾人祸,都是没法子的事。”
土匪围城这已经是第四天。
今天上午,这群王八蛋又一回闯进了城门,当时老头子就立在自家的墙头上看着,血糊得满地都是,连县衙看门的孙三刚都上了城头,才勉强把这帮混账东西再次轰出了城。
“哎。”
这几年寿灵的天候一直不大好,今年旱,明年就涝,后年又来了蝗虫,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就像一锅咕嘟咕嘟冒着白气的沸水。
县衙这头,若是做得还算差强人意,也就是能做到扬汤止沸而已。
年景好一点,老百姓少饿死几个儿,这一年的日子就还太平。
年景一差,老百姓们为了不饿死,总归就要闹出些事来。
“我当上县令那一年,我记得是和谁说,要让我这治下政通人和,夜不闭户……和你说的?”
王知县顶着一对黑眼圈,蹲在衙门后堂,一边胡乱地拿帕子沾着冷水揉搓自己的脸,一边茫然地看周县尉。
周县尉的脸色比他还糟些,都成了土灰色,眼神发直。
门外两个周县尉家的家丁远远看着,面上都不觉露出些忧色,他们简直怕郎君就这么一闭眼,便再也起不来。
周县尉怔愣了半晌:“……是,头一年,我们剿了两次,第一回是夏天,第二回是冬天?”
之后似乎就没正经剿过土匪。
也没法子去剿。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面上唏嘘。
“怎么剿啊?可这土匪和老百姓,哪里能分得清?”
土匪乌泱泱的,好些山寨看着就是个村子,天候好,他们种地,天候不好,他们下山劫掠。
哪家土匪背后都要靠着村落,不好的年景上,村里的小子们都被送去山上当土匪,许是还能挣出条活路,若是不送,就是一个死字。
可当了土匪,也不过是有机会多活些日子罢了,很少有人能真活得长久。
王知县和周县尉也不是从第一天当官就开始摆烂的,他们也是挣扎过后,发现原来自己真不是什么天才,没有那些名扬千古的名臣们的能力,他们盘不活这小小县城。
“我能做的,算是都做了。”
王知县入仕以后,能省去的摊派便都停了,几乎可以说是一文钱也不贪,他这些年稳坐知县的位置,毫无升迁的希望,未尝不是因为他这不合群的做派。
“所以事情闹到今天这地步,我也实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