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素说话云山雾罩的,比如说,她张口就是今日西南风将至,君以为如何?
老狗:他不以为如何。
西南风也好,东北风也罢,他只想到天冷要加件衣裳,除此之外,他还能想到什么?
昔年曹植的诗作——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诗是好诗,老狗也要先读过,才能理解赵娘子的暗示,可老狗是愿意读这样诗词的人?
他到不是一点诗词不爱,现在他嘴边就常常絮絮: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之类。
赵素素哪怕让那些对老狗有意的小娘子,送他个帕子,荷包,给他做双鞋,以老狗的机敏,也不至于半点难察觉。
顾湘笑着打趣了两句,却又正色道:“大家都不必劝我,我不开口还罢了,今日既开了口,我自己首先不可能做逃兵。”
她轻轻一笑,只道:“以现在的各种情报看,土匪攻破城门大约只是时间问题,如今最恰当,最合适的一条路,是立时离开这一片即将被卷入战乱的所在。”
“我想过的,田地又跑不了,土匪来便来了,我们先避其锋芒,待朝廷缓过手,还要收拾他们。”
顾湘轻声道:“如果这只是普通的土匪,我肯定要走。我们没必要冒这些风险。”
可是——他们不是。
顾湘换了大地图,展开给所有人看:“寿灵只是偏远小县,似不起眼,但此地五河汇聚于此,水势滔滔,如果勇毅军被击溃,县城倾覆,这帮人将再无顾忌,他们会做什么,谁又知道?万一他们发了疯,把我们才修好的各处河堤都彻底给拆毁了又会如何?”
“到时,洪水直冲西北而去,到时千里沃土恐将成为菏泽。百姓流离失所,乱局恐又要爆发了——而且必然影响到漕运。”
“漕运一绝,京城必乱,再加上西北也不太平……”
顾湘一字一句地道。
老狗,赵素素,并秋丽一众使女,都哑口无言,面上露出浓浓的迷惘来。
顾湘失笑:“我知道,这话是离谱,似乎在胡乱联想,但我就是有这种危机感。”
她觉得,应该是看自己的那些敌人,毁堤坝的手艺实在娴熟,总觉得他们这样的事,可能都做得很习惯。
顾湘这两日,总陆陆续续地做些怪梦,大部分都光怪陆离的,没什么用处,不过有些却像是未来的片段。
好似寿灵的确是闹起了洪水,闹得特别汹。
顾湘笑了笑:“不提这些没有根据的话,我既开了口,要让家里的后生们去搏命,那我自然走不得。”
“若这回我一走了之,以后队伍还怎么带?”
“谁都看得出这些土匪所谋甚大,不是一般的土匪,那打寿灵,必然有他们的原因。而敌人要做的,我们就绝不能让他做成,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顾湘叹了声:“我若一走,雪鹰必是跟我走,她走,未免太过可惜。而且没有我这个金字招牌留下,战事至此,谁又能弹压得住寿灵县的局面?”
轻笑了声,顾湘示意秋丽把账本翻开:“李都头也不必慌乱,我们顾庄一早便做好了支援勇毅,支援县城的准备,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另外,粮食丰足,运送的驴车,牛车也有,这场仗,天命在我。”
李都头茫然地听主仆几个坐在书房里,平平静静地说话,半晌使劲抓了一把头皮:“去支援?”
他怔怔地看着顾湘,心里陡然有莫名的滋味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