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忙碌之后,徐溥遣退了下人,只留自己与老母亲何老安人在堂中。
徐溥面露痛苦地问:“娘,你这是做什么?”
何老安人嘴角勾起一起浅笑,淡淡说道:“把元楷也叫进来。”
祖孙三人都到了堂中,何老安人怜爱地看了一眼憔悴的徐元楷,对徐溥说道:“老大,想来你应该已经知道,你父亲的突然去世,是谁下的手了吧?”
徐溥面色沉痛:“是父亲的积年旧仆吴叔。没想到他曾三番五次救父亲于水火,倒头来却是他害了父亲!”
何老安人沉稳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可知吴叔的出身?”
“他家是盐户,当年官府逼迫他家超额缴盐,他爹与其他盐户一起抗议,被打死在官府门口。他们家几口人都被发卖,用来弥补短缺的金额。”
何老安人淡淡说道:“你既然知道,那可明白,他为何能被我劝动,肯对你父亲下手?”
徐溥与徐元楷皆满面震惊!
“娘!”
“祖母!”
何老安人的眼神骤然变亮:“因为他恨!朝廷革除盐政弊端,终于要轮到盐场,最大的阻力居然来自于你父亲!
他可以牺牲徐家长媳,也可以牺牲徐家长孙的一生幸福,可不能罔顾普通百姓的身家性命!
为了权势,他连会昌侯府那样做事毫无下限的人家都可以合作,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老婆子我唯唯诺诺了一辈子,眼睁睁看着儿媳妇被逼死,看着亲孙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心里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你们男人心都够狠,我老婆子看着也学会了!”
元楷泪流满面:“祖母!”
他这些年除了读书之外没有任何嗜好,父亲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敢违背父命。
上次他公然反抗父亲给自己安排的婚事,结果就是除了母亲自戕,父亲迎娶新娘,其他没有任何变化。
他终于知道,自己明面上是光鲜的徐家宗子,可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能做的,就是顺应潮流,该扮演好儿子就扮演好儿子,该扮演好丈夫就扮演好丈夫。
徐溥没想到,父亲和自己的权谋作为,最大的反对人居然是一辈子没什么存在感的母亲!
徐溥气急败坏地说:“母亲,你可以告诉我们,哪里不满意我们可以改,何苦手段如此激烈呢?李家且不说,孙家如今正与徐家大力合作,改天换日也未必不可能,到时候我们徐家很可能成为第一望族,功成名就,指日可待啊!”
“你知道徐家要成为第一望族,可想过这背后的流血牺牲?多少人性命成为代价?
当今皇帝登基不过几年,南平瑶蛮,北驱鞑虏,东灭女真,西擒满四,天下日渐太平,你们为了一己之私,就要把他拉下马,让一个奶娃娃登基,好满足你们的权势欲望,这就是你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学到的家国情怀?!”
徐溥被骂得哑口无言。
徐元楷眼神崇拜地看着祖母,擦了擦满脸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