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们走出山林时,已经完全天黑了,今晚的月亮太亮,我俯视着眼下的一方净土,房屋,农田,笼上了一层亮纱。
“今晚可找一家农家寄宿。”
在我为我大良大好江山震撼时,牧童在耳边沉声说道:“也好。”说着,我扶着牧童小心的下坡。
敲开门,是个身穿粗布的女人,大约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岁月已经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却保留了农家人最朴实无华的性子。
开门看见我时,便是裂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姑娘,你找谁啊?”
我一怔,有些不知所措,从前从未与这样初次见面便将自己一切展示在别人面前的人打过交道,一下子赫然,手脚都有些不自然不知道往哪里放,回头看了眼牧童,双手缴在衣摆上:“我……”
那大姐瞟了我身后的牧童一眼,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面上一副打趣,刚要开口,便被后头出现的人打断了。
“婆娘,是谁啊。”走出一个男人,也是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粗布衣裳,脸被晒得暗黄,立在那女人身旁。
那女人转眼看着他一笑:“这不来了对小夫妻吗,看样子许是遇到了难事儿,要找咱帮忙呢。”
小夫妻!
她有些恼了,脸上有些不高兴:“你这样不是弹嫌人吗,谁家没有个三灾五难的,我们帮你,可不是为了这些恩惠。”
我见她确实是不高兴了,连忙说道:“大姐,你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想着反正这东西留着出去也会被人给抢了,之前我们的包袱就是如此,还不如拿给你们,留个念想。”
一下子我便感觉到了脸颊上冲上来的火辣,再看一眼牧童,他也是满脸通红地立在那里,一双眼睛与我对视,就如今晚的月亮,深情柔和。
“哈哈哈哈。”门外传来崔大姐爽朗的小声,三人转头看去,她手中拿着一碟馒头,还有一碗菜,向我们走来,“难为你看着柔柔弱弱的,想不到性子却是如此刚强,不过……这样的性子,我倒是喜欢。”
牧童听了我的话,便接过那人手中的衣物:“多谢,请问可进那间房间。”
“哎,如今这世道,简直是不让我们平民活了,前一次皇上要到这山上来祈福,那些个当官的又是来要钱又是来要人,如今这祈福出了事儿,那些人不去找歹人,倒是跑到我们这些村里翻箱倒柜的,说我们窝藏罪犯,看上什么便拿走,听说隔壁村里好些家都遭了秧,一些人看不过去,阻止那些当兵的和他们理论,却是被二话不说的打了一顿,好在我家住的偏僻一些,免了这场灾难。”
“痛吗?”有些心疼。
“就是就是!”那女人也不恼,反倒是有些歉然,拍拍自己的额头,“夫人,别嫌弃我们这儿简陋,快将你男人叫进来。”
我心中不解,可是转念一想,又觉着她口中的牵连或许是个好借口,黯然说道:“是啊。”
牧童脸一红,忸怩地低下头,轻轻说着:“不痛。”
她有些愤然,唾了口口水:“如今世风日下,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做些中看不中用的事儿,劳民伤财,如今出了事儿,遭殃的还不是我们老百姓!”
她却是满是感叹:“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说话行事都透着娴静,来,我帮你把头发挽上。”
我没见过其他农家的屋子,可是在我开来这家人的屋子确实是简陋,大厅连着房间,四周都是土墙,大厅挨着墙有一个炕,炕前还有一张木桌子,四张木椅子,都是年生已久,连漆都没有刷,房子很小,只有两个房间,那女人将我带进牧童没进的那个房子,抽了个椅子给我。
“小夫人,你也去把衣服换了吧。”我正想要拒绝,她又说了,“你们的衣服一看便知道是好东西,我们的虽说比不上,到底要干净一些,穿起来也感觉舒服些。”
话中有无尽的庆幸,我却是心中大惊,虽知道如今官宦横征暴敛,可是刺杀皇上这件事儿如此重大那些人都当做儿戏如此处理!
我心中正是暗自焦急该如何说,那女人便已经帮我想好了说法,将我拉到一边,有些神秘地说道:“你们也是受到了牵连了吧?”
她手上停了下来,转过头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姓崔,不嫌弃你就叫我崔大姐吧,我男人姓赵,你就叫他赵大哥吧。”
一说夫妻,我与牧童脸又红了,牧童张嘴想要解释,却被我拦住:“赵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乃大户人家的千金,幼时因被绑匪绑过,父母怕以后再出个什么危险,便买了个少年,教他武艺,随身保护我,可谁知……”脸上有些羞红,“日积月累的相处,我们竟暗生了情愫,本以牧童的性子是陪不上我的,他一直对我都是发乎情止于礼,无奈我本是个固执说一不二的性子,强逼着牧童承认对我的感情,又在父母面前说非他不嫁,我父母也并不是一心攀大户的人家,加上上面又有个哥哥,劝说了几次,也就由着我了,只是牧童,这么多年将我当主子,这么久了,还没扳回来。”
崔大姐一想确实有道理,也不再推脱,将我手中簪子接过:“那好,我便帮你收着,若是以后需要了,来找我拿便是。”
我看着牧童,牧童也是抬眼看我,像是有些委屈,我轻轻一笑:“去把衣服换了吧。”
“你先坐,我去给你找件衣服。”
牧童才刚走了几步,女人便在我耳旁打趣着说:“你这男人,可真是听话,可比我男人强多了!”他瞟了眼自家的男人,那男人像是遭受了冤枉一样:“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这十里八乡的,那个女的不羡慕你找了个好男人!”
话一说完,我便沉默了,抬眼看牧童,发现他也是低头沉默,只是神情中有一些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