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霁望向魏紫。
美人如,即使经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也仍然眉目清丽眼瞳温柔。
他想,他是不愿她的眉梢眼角出现一丝不开心的。
夜间落起秋雨,淅淅沥沥的。
殿中点着几盏烛台,水汽透过纱窗渗进殿内,令被衾之间多了些凉意。
魏紫在帐中翻身向里,总也睡不大安稳。
梦里辗转流离,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在昌平侯府的时候。
孙黄蝉和邢氏狰狞的脸在梦境里不时浮现,接着便是做不完的活儿,受不完的苦。
大年三十,她孤零零抱着被鞭笞过的身子,躲在灶台后面掉眼泪的时候,她想她的命怎么那样苦。
床帐中,一滴清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滚落。
夜色在殿角弥漫。
昌平侯府。
经历了白日抄家,整座府邸冷冷清清,只零星几盏灯火。
厅堂里,孙黄蝉哭着摇晃昌平侯的手臂:“难道咱们家就这么败落了吗?!爹,我不服,我不服呀!”
昌平侯两鬓斑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红着眼睛,咬牙切齿:“要怪,就怪咱们引狼入室,招了萧凌霄那个狼心狗肺的上门女婿!到底是我识人不清,着了他的道,竟以为他是个好的!”
“还有魏紫!”孙黄蝉愤恨地嚷嚷,“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咱们家被抄的时候,她故意站对面看戏呢!爹,您也是,当初您就应该直接派人去山阴县杀了她,搞什么假死脱身的戏码呀?!”
父女俩兀自怨怼,没留心外面廊庑下出现了一行带水的鞋印。
雨声淅沥。
随着“吱呀”一声响,两名宦官推开了厅堂槅扇。
昌平侯和孙黄蝉连忙望过去,就瞧见两名宦官侍立两侧,白衣胜雪的男人正缓步跨进门槛。
屋中烛火幽幽,男人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微微抬起竹编斗笠,露出一张清冷艳绝如皑皑高山雪的面容。
竟是当朝太子,周显霁。
昌平侯惊讶:“太子殿下?您怎么会来下官这里?!”
“下官?”周显霁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你已经被褫夺官爵贬为庶民,该自称草民才对。”
昌平侯脸上不大好看,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恭敬的笑容:“侯府被抄,已没有像样的茶水点心招待太子殿下。您今夜过来,想是有什么正事要与草民商谈?”
周显霁落座:“确实是有一件正事。”
昌平侯眼中不觉燃起期待的暗芒。
天子生性狭隘,常常排挤几位皇子。
想是周显霁和天子不大对付,想拉拢他昌平侯府的势力。
若他支持周显霁,将来周显霁登基为帝,昌平侯府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琢磨着,就听见周显霁道:“孤今夜过来,是为了向侯爷借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