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魏紫细细察看他的脸色,“兄长那夜未曾赴宴,可知道天子为婧儿赐婚了?”
魏换锦愕然:“赐婚?!”
“是,天子给婧儿和郑太尉家的嫡长子赐婚了。”魏紫正色,“公主出降乃是大事,婚期定于明年秋末冬初。兄长总嫌弃婧儿缠着你,如今,大约可以放心了?”
魏换锦久久没有说话。
他盯着虚空,脑海始终处于放空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正对着熙攘繁华的大街,楼阁鳞次栉比,街边摊贩叫卖吆喝声彼此起伏,有小姑娘正抱着一大束梅枝穿过街巷,用绵软的音调叫卖枝。
他忽然忆起很多年前的夏天,在他和周婧走在街上,有小姑娘叫卖新摘的荷,不贵,三文钱一枝,周婧吵着要他买了送给她,可他嫌麻烦,又嫌她性子粗鲁与娇不配,就以没带散碎铜钱为由拒绝了。
年幼的周婧很失望,噘着嘴走到前面不再搭理他。
他不以为意,然而转念想到他还得跟着她的外祖父继续学枪法,不能将她得罪的太狠,于是到了蔺府之后,就顺手用一碟菱糕哄好了她。
那时他还很得意地想,周婧可真好哄,以后他都不怕得罪她了,反正随便哄哄就能哄好的。
这些年他们吵吵闹闹,可周婧从未真正远离过他,令他恍惚之间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周婧永远不会离开,他们永远都可以打打闹闹。
冬日的阳光照进窗,暖洋洋的。
魏换锦忽然想到,那年价值三文钱的荷早已枯萎成泥,如今就算开价万金,也买不到当年的一枝荷。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些事。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笑道:“今日这光,有些刺眼了。”
明明是笑着的,嘴角却忍不住下压出难过的弧度。
魏紫看在眼里,柔声道:“冬日的阳光,怎么会刺眼呢?话说回来,不知那位郑公子是怎样的人物,是否配得上婧儿?不过,天子是婧儿的父亲,他亲自为婧儿挑选的夫君,定是千好万好的人中龙凤。兄长,等婧儿嫁了人,就不会再与你作对了,更不会再欺负扇儿妹妹。”
郑太尉的嫡长子郑颖之……
魏换锦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清隽秀气的人影。
郑颖之与他们这些将门之子不同,从小便是长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走的是文路,一天到晚斯斯文文的,小时候进宫赴宴,他们都喜欢舞枪弄棍的玩耍,偏偏郑颖之总是穿得干干净净,抱着一本大部头的书躲在旁边看,摇头晃脑的,很是惹人讨厌。
他不仅刻苦用功,在读书方面还颇有天赋,连天子都盛赞郑颖之有出将入相之才。
长大以后,他和郑颖之交际甚少,只听说他前两年入了翰林院,将来迟早是要拜相的。
魏换锦忽然觉得,郑颖之比小时候更加惹人讨厌了。
魏紫见他出神,唤道:“兄长?”
“嗯?”魏换锦回过神,笑道,“那我得好好恭喜周婧了。她那样凶巴巴的女人,居然还能嫁给郑颖之!”
魏紫挑眉。
说什么恭喜,兄长分明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她默了默,轻声道:“兄长知道,我心里藏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我时常想,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十年,若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便是最简单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也会变得有滋有味。可惜,我没那个福气。所以,我盼望兄长能在感情之中勇敢一点,若心里藏了喜欢的姑娘,定要好好地告诉人家。喜欢的姑娘,不是用来欺负的,是用来疼爱的,是用来娶进门长相厮守的。”
她望了眼长街上的卖姑娘:“兄长你瞧,那卖姑娘还不曾走远。我若是你,此刻就买一枝去见她。兴许,还来得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