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女走过来想要抱小鱼儿去洗洗脸,小鱼儿却紧紧抱住秦征的脖子,左扭右扭不肯下来,急了还尖叫起来,生怕一放开阿兄,他便又不见了。
程云淓背着手沉下脸拉长声音“嗯”了一声。
小鱼儿怔了一下,赶紧趴在秦征怀中,把脸埋在自己手心里,不敢动了。
“小鱼儿乖,听阿姐话,快下来。”阿柒好声好气地走过去,拍着小鱼儿的腿,认真说道。
“阿兄不走,阿兄就在这里。”秦征道,“去洗洗脸再回来。”
小鱼儿抿了抿嘴,只能泪眼婆娑地从秦征怀里下来。
侍女领着两个小娘子下去洗漱换衣,草儿迟疑了一下,也绞着手指跟了过去。
“让两位郎君见笑了。”程云淓叉手道,“阿妹幼时受过惊吓,儿一直宠着她护着她,略有些娇气了。”
她不说“骄纵”,而说“娇气”,挺得卢昭轻轻一笑。
“无妨无妨。”卢参军心说这三娘与你相比,确实只是有些“娇气”而已,并不曾一言不合拔刀便砍。
他瞥了一眼那女扮男装的程二娘,穿着一身湛蓝与月白相间的翻领胡袍,脖子上一圈银狐的出锋,头顶的银色扎髻小冠镶了一圈蓝色的小宝石,脚下一双黑色鹿皮靴,显得又文雅又干净,细细瘦瘦的个子,还很稚气的小脸上独独一双大眼睛,平日里看着乌溜溜的又聪明又喜庆,一发起狠来,竟如同映照着刀锋的反光一般烁烁放着凶蛮的白光。既被众人看到了另一面,这程家二娘也就不再装着机灵讨喜了,昂昂然不卑不亢地往下首一站,长相上说不得多漂亮,却是气质沉稳,聪颖英气得很。
卢参军不由得捻了长须点头道:“未曾想某还有看到十一被人执刀指着鼻子大骂的那一天,二娘果真不凡。”
卢昭又是一笑,食指中指拈了一枚棋子,慢条斯理地下了一手,转头对程云淓说道:“二娘莫怪,今日凌晨十一才进得玉门关,几千里策马狂奔,疲累之极,估计一时不察脑子被马踢过,才出此昏招,想吓吓你们罢。”
程云淓鼻子里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看秦征,却不妨皓皓被桌上的棋局吸引,放了她的手,颠颠地凑上去,一屁股坐在旁边,两只小胖手托着个大胖脸,认真地看起来。
“四郎可学过棋?”卢参军家中幼子也就这般大小,就在长安未曾随他远赴玉门,看着皓皓粉妆玉琢白胖可爱,一双与他阿姐酷似你大眼睛乌溜溜的盯着棋盘看,忍不住和蔼地问道。
“回阿叔,四郎学过一点点。”皓皓伸出手背上还有一个个肉坑的小手,捏住食指拇指,在面前比划“一点点”。
卢参军见他憨态可鞠,招手将他叫到自家这一边观棋,没一会这个不认生的小胖子便盘着小胖腿坐到了卢参军怀中,认认真真地看起棋来。
各人都有自家忙着,或者假装忙着的事,便是要秦征来与自己说话呗。
程云淓默默叹了口气,刚才的怒气早就消了,握了刀的手用力过猛,还有点微微的抖,如今还气鼓鼓的,其实是不知要跟秦征说什么。
说什么呢?
若不是秦征异想天开地跑来吓唬自己,若只是平平常常地在别的场合见到了,她其实有许多话想说想问吧,这几年征战到哪里了?苦不苦?累不累?余吾冷不冷?滑雪板好不好用?那梦里的冰原和冰封的森林是不是真是存在的?受过伤吗?生过病吗?那些药和物品,有没有帮着忙?
程云淓侧头看了看站到她身边的秦征,长高了,长开了,一身黑色的兽纹锦袍,腰间紧束着刻着兽头的宽皮腰封显得肩宽腿长,细长的双目依旧冷静地斜上挑起,高高的鼻梁和眉骨轮廓分明,刀劈斧刻般的下颌留了些青黑色的胡茬,虽说千里驰骋,略有疲态,腰背却挺直,一手握拳背在身后,身长玉立,挺拔敏锐,已然是名带着煞气的青年,而不是程云淓记忆中的还带点公鸭嗓的小正太了。
“竟然就这般长大了。”程云淓纳闷地喃喃自语,“以后怕是都骂不得了。”
“阿淓也长大了。”秦征的眼中难得浮现了些笑意,“只是依旧操心太过,个子似还不算高。”
程云淓一下噎住,内牛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