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看风景,还是在想事情?”
我一边说着一边坐到离落身旁,他扭头看我,扯着嘴角一笑,道:“难道我就不能一边看风景,一边想事情?”
“那也要看你想的是什么事情,若深思苦闷,岂不辜负了这一番好景?”
“谁告诉你我深思苦闷了?”他一副故作潇洒轻松的表情。
我指了指躺在他身边的一壶空酒瓶,“我记得你一向不善饮酒,近日却是连饮两壶都未见醉意,不是深思苦闷又是什么?”
他顺着我的指头看了一眼,脸上强作出来的轻松瞬时黯淡下来,嘴角虽还挂着笑,眼里却蔓上无奈,“你既然知道我深思苦闷,也该知道我为何会深思苦闷,作何要拆穿我令我觉着难堪呢?”
我将背靠上树干,抱手望向原处,叹一口气道:“我之前就是一直考虑到不能让你难堪,是以从未插嘴过你的家事,但造成的结果就是你今日有了性命之危我却丝毫都帮不上忙,朋友做成我这个样子,着实叫人觉着窝囊。”
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仰头灌下一口,在他的饶有深意的直视下又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若还要继续考虑你的面子,那便不是我夏小六的作风了。所以,你是要我逼问,还是要自己说?”
我俩在风中对视良久,他低首轻笑出声来,又将我手中的酒瓶拿回去,“罢了罢了,我还有什么可瞒你的。”饮下一口道:“我中毒的事情,你早已知晓,那我便从是何人给我下的毒说起罢。”
我一方面是关心他,一方面是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忙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耳朵竖了竖。
他望着湖面,目光平静,沉默片刻后道:“是我母后。”
四个字说的何其淡然,却差些让我惊得一头栽进湖里。所幸从重逢他至今,我见到他身上的每一桩经历都不正常,是以听到这样十分不正常的事情,尚还能稳坐在位,不至于真的栽进湖里。
离落回头望我,揶揄一笑:“既然如此震惊,便不用憋得这般辛苦,反正你都决定不顾虑我的面子了。”
我呲牙朝他呵呵笑了两声:“还好,还好……”恨不得立刻跑到湖边照照自己的模样,看看我脸上现在的表情是有多见鬼……
“我母后她并非凉国人。”关于这位王后的故事,离落就从这一句话对我说起。
离落的母后名叫织桨,曾出生在西域边境的一个部族中,当年织桨方满十七,正值离落的父王也就是元帝四处征战,将自己的疆土一举阔到了织桨的部族。
建立国家,开疆扩土,这也是免不了的事情,偏偏那老族长风骨太硬,誓死不肯归降,不肯归降便不肯归降罢,还慷慨愤懑的说了一堆极其不顺耳的话来羞辱元帝,元帝大怒之下,便在一夜间血洗了整个部族。
灭顶之灾,除了一人外,无一幸免。
这一人便是织桨,元帝领兵一路染血到祭台时,她就穿了一身红衣在祭台上跳舞。那红衣不知是被鲜血所染,还是本来就是红色,鲜艳得将织桨一副容颜衬得根本不似人间之姿,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元帝的一双眼睛再也无法从织桨的身上移开。
次日,在满城遍地的尸首中,元帝用翡翠顶云霄帐的马车将织桨带回了王宫。
织桨不爱说话,偏偏她越是寡言少语神情冷淡,元帝便越是爱她,从一开始的隔三差五便要召织桨来为他起舞,到最后夜夜都要宿在她的清秋殿中。于是短短三年,织桨先后为元帝添了一儿一女。
这无疑是让元帝对织桨更为宠爱,宫中佳宝,皆数奉上,甚至聘来全城的裁缝为她连夜赶做作为她的生辰礼的金丝雀羽舞衣,只为博卿一笑。
元帝痴情如此,原是一桩佳话,偏偏这佳话的另一位主角来历太过不平凡。元帝对织桨宠爱,群臣已颇有微词,加上自从织桨入宫,元帝之前的几位妃子陆续身亡,群臣实在看不下去,便联名上表,声称织桨是妖女所化,要元帝早日将其赶出王宫。
元帝大怒,将奏表摔于案前,另起一诏,择日将织桨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