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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八章 秦惑,你很难过

北和帝近乎悲凉的笑了起来。

而就在这一刻,秦惑忽然一扬袖。

那明黄的帛书落入火炉中,顷刻之间便被火色席卷了。

北和帝的身子猛地一顿,不可抑制往前倾了过来。

以至于半个身子都挂在了榻边,眼中分明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找了那么多的年的遗诏。

对秦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的遗诏。

还没来得及被人看上一眼,就这样落入火中,化作了飞烟。

而秦永这么多的九五之尊,似乎也化作了过眼飞烟一般。

挚爱之人早已成沙下白骨,挚爱他的不得好死的。

相敬如宾的何求真心,一生无子,半世庸碌...

曾经的至亲,如今站在身前也隔了千里万里之遥。

一股昏色涌上头脑,北和帝倒在榻边,十分艰难的想要爬起来。

秦惑看在眼中,墨色渐沉,难得生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晚风吹动衣袍,他长身玉立着。

看着那副病体残躯许久,久到终于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半点痕迹。

再没有他那个平和温厚的兄长。

这金贵至尊之位,早已将他的兄长变得面目全非。

逼的原本正常的人,变成如今这样孤家寡人,即便是三千没人。

帝业如画,又怎么想得到,暮年离世之时,这样凄凉的场面。

秦惑忽然没有了多看他一眼的兴致,好像连多说一句都没了可能,转身往殿门走去。

身后的北和帝好半响的才强撑着头,哑声唤道:“小四...”

“小四啊...”

他也曾因为这个弟弟的出生欢喜雀跃。

教他牙牙学语,陪他读书练字,心思细致便是先帝也自愧不如。

他也曾同天底下千千万万个兄长一般,待他好,抱着他穿过人潮汹涌的街道...

秦惑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却终究没有回头。

这个称呼,从秦永登上帝王之位的那一天起,便再没有唤出口。

北和帝只会唤他“容王”,君王臣子如此分明。

年幼时那个天资过人的小四,早已不在他的心中。

身后的北和帝老泪纵横,似乎是在一瞬间将那些过往全部都涌上心间一般。

他不如他,即便年纪相差如此之大。

即便后来地位悬殊,总也没能将这个言论掩盖。

殿门开合之前,秦惑走了出去。

宫灯正亮,满地月光。

清宁淡淡起身看着他,似乎是等候已久。

那眉目之间的温柔,却是对着他才会显露的神色。

“累吗?”

她伸手,轻轻落在他眉心。

对于其他的事情,再没有过问半句。

他握着她纤长的素指,牢牢握在手心里。

迎着满檐月华,揽着她一跃而上,落在北和帝的寝宫顶上。

风声徐徐,吹动墨发轻扬着。

秦惑摩挲着紧握着的素手,面上终究有了一丝类似帐然的神色。

“卿宁,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他第一次这样的认真,问她。

“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家。”

清宁望着他,眉目柔和的不像话。

无论是小桥流水之处的小院芳菲,还是风云骤起的帝都宫苑。

她在这异世之中溜下去的理由,无非一个秦惑而已。

“难道你坐了那个位置,待我便不同以前了吗?”

她微眯着凤眸看他,语气里颇有些危险的意味。

“还是...你也想三宫六院美人如云?”

“你倒是难得...想的多。”

秦惑墨眸半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几乎是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一般的动作。

他的下巴搭在清宁肩上,墨眸半敛着,似乎有痛色泛泛。

“你将那遗诏烧的倒是洒脱。”

清宁有些无奈的任由他紧紧捆着。

倒也是不是她刻意,只是那殿门半掩着。

她坐在殿前,余光也难免带到了几分。

虽说有墨羽骑在手,放眼北溱无人敢动。

但是毕竟有遗诏在手,一切就是名正言顺,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不说。

也不会白白走了谢家一趟。

“那是我答应她的。”

秦惑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刺痛。

清宁微微一怔,却是不知道这个“她”是谁了。

“那天夜里,只有我和先皇后在父皇榻前...”

他看着那一扇虚掩着的殿门,一样的殿前跪满了人。

一样的压抑无声。

清宁一时没有出声,他鲜少同她提那些从前。

只是从来也没有几分欢喜,自然也不必多提。

“她看我手里的玉玺,眼里几乎要喷出毒火来,呵~”

秦惑有些嘲弄的笑了笑,“那时候父皇还没有闭眼,我便问她是想死了之后做太后,还是活着守皇陵...”

清宁静静听着,那个时候的秦惑不过才八、九岁。

纵然天资果然,纵然在这深宫墙垣之中,被强行培养的少年老成。

在那种时候,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又该是如何心性?

此刻她应该胆寒,应该心惊...

可是,如今的清宁看着秦惑,只有心口处微微的抽痛着。

“所以秦永当了北和帝。”

她几乎是平述着说出了这句话。

心中有多少震撼只有她自己知道。

即便早就知道这祸害必然没有多少正常的生活,但也不该...不该是这样的黑暗。

“她那样的人,如何配同我父皇陪葬!”

她也曾听说,先皇后自愿殉葬一事,只是后来真正和先帝死同穴的。

还是秦惑的生母——凝妃。

却是没想到,造成这一切的,会是幼年的秦惑。

秦永登基,先皇后盼了半辈子的女人尊位唾手可得。

可她偏生又在这个时候自请殉葬,原本就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等到天亮...他们便都不在了。”

清宁看着那满天的夜色,殿内那人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那是一种死亡之前的挣扎,不管你是多尊贵的人,生老病死,总有这么一天。

“所以我让他安心走。”

他近乎淡然的语调。

那一纸遗诏,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要去拿。

到了如今唯一的作用,也不过是让那个,每日都坐立不安的北和帝,有一刻的安心。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更加不安心。”

清宁难得的带了几分嘲讽之意。

这样日日夜夜生怕被自己亲弟弟夺回了皇位的人,只怕死也难安。

“难道他便真的不知道,若是你真的要同他抢,哪用得那一张废纸?”

清宁说罢。

便看见秦惑的墨眸深深的望着她,许久才道:“知我者,夫人也。”

这是该明白的人,从来也不明白。

只是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已经回不去了。

“那你...后来又去了哪里呢?”

她小心轻柔的问道。

这一场场的谋来算去,如何是那样一个少年可以存活的。

身上的千寒之毒,生母早亡,被人预言短命...

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来,看似天意难违,又有哪一件不是人心怨毒。

“等你来的路上。”

秦惑的眸色缓缓,俊美无双的容颜在皎皎月华之下,惑人心神。

清宁听了,竟然一时没有要反驳他的心思。

只是轻轻附在了他的心口,轻声道:“你很难过,祸害。”

大约这样的情绪,再不过有两人知晓了。

“嗯。”

他这便算是承认了。

这深宫寂静,一切都陷入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之中。

即便刚才她没有进去,光闻药味都知道北和帝能撑到这样,都已经是奇迹。

一众太医跪的这样诚惶诚恐,必然也是因为天子将逝...

不知在檐上站了多远,随即钟声大作,殿前一众人齐齐俯地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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