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点点头,道:
“正是如此。沈大将军费了这么大的劲做成这件事,不惜将自己亲兄长的爵位拉下来,成全了自己嫉恶如仇的名声,实际上是为了抱得美人归——这美人的分量可见一斑啊!没想到沈大将军这样清冷的一个人,也会动了凡心。”
刘丞相缓缓摇摇头,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你去查查,到底是不是这样,若真是这样,一定留意那李二小姐的动向。”
张先生应是,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退了出去。
刘丞相拿起放在身边的鼻烟,挑了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觉得心胸舒畅了许多。
可是沈君琢却舒畅不起来,他刚刚从沈氏宗祠里回来,就有白瑾的八百里加急传了过来。他本以为是李存仁那边有了新的消息,可展开一看,却紧紧皱起了眉头。
薛启鸿知道因由,道:
“年初从林侍郎那儿抄出来的五十万两银子拨了过去,让人监工扩宽运河,谁知道工程太大,五十万两丢过去,连个响都没听见。如今干了一半,遇到夏汛,连日暴雨,黄河水位暴涨,运河底上淤积着沙子,河面又不够宽,可不就跟着泛滥决堤了嘛。”
沈君琢将收到的信报拍在了桌上,道:
“丞相可知此事?”
薛启鸿点了点头,道:
“报过去了,传出来丞相说:‘天灾难免,有灾治灾。’”
沈君琢捏了捏鼻根,觉得有些厌烦,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说了等于没说。要治灾,得要银粮,要根治灾,还是得治理黄河,拓宽运河。
只说治灾,却不安排了银子过去,拿什么治?拜河伯庙还是土地庙?这大成的天下啊,什么时候成了他一人的累赘,他管了军务还不够,连民生也得操心了吗?
二百多年的江山,早就腐朽了起来,风雨飘摇,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突然间散了架,到那时,他还得力挽狂澜保住这片社稷吗?
他想了想,觉得心累,到底不忍心黄泛区哀魂遍野,对刘丞相只顾盯着宫里动向的不满又加了一成,吩咐道:
“让人去户部查查,现在能拿出多少银子来,明日早朝就上疏,安排了我们的人押送银子去赈灾。现在就去从我的账上支十万两银子,先行送过去。”
薛启鸿见他要动自己的银子,犹豫了一下,毕竟他的银子再多,哪里救得过来这处处是灾情的大成。不过人命关天,能救一个是一个吧。他想了一想,还是应了一声,出去一边安排人探查户部底细,一边去找了沈君琢的账房,支了十万两银子,自己又搭了五千两,寻了妥当人,押着银子当日启程,往江南赈灾不提。
衙门里的事整日间忙不完,到了黄昏,沈君琢才抽出时间来去看舒窈。
一场大雨带来的凉爽很快就过去了,及到了后半晌,地上又热了起来,连带着这个时候也还闷热着。
他进门的时候,就见谢妈妈指着人往屋里换冰,抬出一缸一缸的水,又往屋里运进去一缸一缸的冰。
下人们见了他,静悄悄行了礼,又各自忙碌。舒窈所在的屋子门前挂着两层轻纱帐子,朦朦胧胧的透出里面的灯光来,又有清风拂过,轻纱荡漾,让他一眼望过去就觉得温馨安宁。
他还未进门,就听见她在里面和几个小丫鬟们说话:
“捣碎一些,细细的沫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