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盖的内侧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抓痕。

“她是被活活钉在棺材里闷死的。”

顾不全止不住浑身战栗，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痛若与恐惧让她感到窒息。

世间最大的酷刑，不外乎让一个人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消逝而无能为力。

山桃拼命挣扎过，也一定呼救过，直至拼尽了全力，绝望地死去，而且死去的时间不足半个时辰。

也许他们一进院子的时候就注意到棺材不对劲，或许还能够救下山桃。

顾不全愧疚地一屁股坐倒在地。

凌岸则发疯般地将所有的棺材盖一个个掀开来查看，没有摇铃。

说不出是喜还是忧，他亦坐在地上，与顾不全相望无言。

破了裴氏夫妇的案子之后，周大人便很大方地让凌岸与顾不全离开了，他们随后便去了桃庄，前前后后迁延了十多个时辰，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周大人想弄死山桃，直接将她收监问斩便是，为什么要以这种方法又为什么要将她送到这里来？”

良久，顾不全问道。

凌岸摇了摇头，“不是周大人。”

周大人虽然断案不怎么样，但他是个直截了当之人，为了清空牢房，那些灾民他都直接杀了，又怎么会大费周章把山桃弄到这里来活活憋死？这不是周大人的行事风格。

但他们没有时间再对山桃的死查下去了，因为此时孙小空发出吱吱的警告声，黑衣人不知为何又返了回来。

凌岸立即拉着顾不全跳入棺材里并拉上了盖子。

她趴在他的身上，大气不敢出，他迟疑了一下，终是伸手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她只觉得脸上烧灼又避无可避，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反而安心了。

两人就这样紧贴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等到黑衣人离开，方才长出一口气掀开棺材盖。

“是同一伙人吗？”她故作镇定地问道。

“不知道。”他摇头，面带着更深的忧虑，“我们必须离开了。”

他心里很清楚，不管是不是同一伙黑衣人，这里都不能再住了。

黑衣人的出现，也是提醒他，他该出发了。

陈楚之临走时对他说的话没有错，他是凌岸，天下第一神捕该做的事不能忘。

在桃庄的时候，他原本想直接上山，但他必须先将顾不全送回来，只有她安全，他才能放心去做他该做的事。

但眼下的情形看来，这里也并不安全。

“吱——吱。”从茶园方向传来孙小空的叫声，声音凄切悲凉。

它找到它的好朋友狗子了，但它浑身浴血，已经死去多时。

狗子的口中紧紧咬着一块黑色的布条，很显然是它与闯入棺材铺的人搏斗时咬下来的。

凌岸拿着那块布条沉思良久，自语：“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一转身，果断对顾不全说道：“必须立即离开，走，我领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她好奇地问道。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只管将她的手握得紧而又紧。

她的手被攥得生疼，但没有吭声，因为这份疼痛能让她感觉到他的真实。

一个时辰之后，他领着她站在一条最普通的巷子深处，敲开了一扇最普通的门。

“来啦。”听到屋里传来这尖细扭捏的声音，顾不全就明白了，这是济王的行馆。

她立即回头，而凌岸已然松开了他的手。

“傻蛋，不！”她摇着头，试图抓住凌岸的手，而他却向后退开了。

“还记得你师父对你说的话么？和我在一起是相当危险的，离开我才是对的。现在只有济王能够全力保护你，也只有在他这里，我才能够放心。”

“不，我不管，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丢给别人。”她冲着他吼道。

他笑着，抚了抚她的头。

“别这样蛮不讲理，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他忽然勾起唇角来笑得邪魅，接着幽声说道，“怎么会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喜欢的是摇铃。我其实一直在骗你，和你在一起，只是想引你师父出来罢了。你的师父，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刀客，我身为天下第一神捕，缉捕杀手是我的职责所在。”

“你听懂了吗，小傻瓜，和你在一起，是因为职责。”他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吟吟道，“我不是傻蛋，你才是。”

她愣愣地站着，模糊的泪眼看不清他离去的背影，过了很久很久，方才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怒吼。

“骗子，你欠我一辈子棺材。”

(本章完)